尖沙咀，柯士甸路。
《花樣年華》才拍了幾天而已，朱 卻覺得是度日如年。
王佳衛反復的NG、反復的重拍，簡直把自己折磨得幾近崩潰，漸漸地開始懷疑人生。
好在自己快要感覺挺不住的時候，劇組突然放了半天的假，只因為方言和張國榕要來了。
方言來的時候，特意自掏腰包，給整個劇組送來了蛋撻、菠蘿包、鴛鴦奶茶……
“方老師，哥哥，你們來啦！”
朱 就像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牢獄里的犯人，突然見到了陽光一般。
“呀，你怎麼看上去這麼憔悴啊？眼楮怎麼還這麼紅這麼腫？”
張國榕皺了皺眉，“我記得《花樣年華》里應該沒有哭戲才對？”
方言面色一冷，“是不是劇組里有誰欺負刁難你？”
“別怕，有什麼委屈你放心跟方生和我說，我們幫你討回公道！”張國榕不禁慍怒。
“不不不，沒有誰故意為難我。”
朱 說劇組上下都對她非常客氣，說話又好听，自己格外喜歡這里面的氛圍。
張國榕疑惑不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朱 糾結萬分，方言卻仿佛已經看破，“問題恐怕是出在王佳衛身上。”
“他？真的是他嗎？”張國榕驚疑不定。
朱 在他們的注視下，點了下頭，“不過都是拍戲上的事。”
“這也未免太、太……”
听到她這些天拍《花樣年華》的遭遇，張國榕完全是聞所未聞，臉上寫滿了震驚。
方言搖頭失笑，果然墨鏡王不愧是墨鏡王，這“重度拖延癥”般的效率也是華語電影界獨一份，一點兒也不像香江的其他導演同行，像王京、徐客他們都奉行“短平快高效率”的香江電影模式。
朱 嘆口氣，“他真是我從業這麼多年以來見過最怪的導演，有時候你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張國榕靜靜地听著她的抱怨，說單單為了一個走過道的鏡頭，就NG了整整41遍，一直到自己精神被折磨到恍惚，腿腳走得乏力發軟，步伐沉重，他才忽然開口說自己要的就是這種恍惚沉重感。
更夸張的是，有個鏡頭自己感覺可以一遍過，劇組的其他人員也紛紛鼓掌，夸贊“完美”。
結果王佳衛卻來了一句，“世界上沒有完美，重來”，又拍了11遍才拍得讓他感到滿意。
“我當時就有點、有點……”
朱 把心中的苦悶宣泄了出來。
“‘崩潰’是吧？”
方言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像劉佳玲跟王佳衛合作，一個擦地板的鏡頭，被要求重拍了27次。
朱 嗯了一聲，接著揚揚手說︰“當然，我不是說王導拍得不好，就是他的拍攝方式和風格讓我很不適應，沒有任何的計劃，也把握不到他的拍攝方向，必須要不斷地去問問題才行。”
張國榕好奇道︰“那你有沒有主動地找他聊過這些問題？”
“聊過，而且不只一次！”
朱 說演著演著自己實在受不了沒有劇本，決定和王佳衛推心置腹聊一聊。
“結果呢？”
張國榕投去問詢的目光。
“結果就是每次他都會給我放一首歌，讓我多听幾遍，他說我的人物就是這種感覺。”
朱 很是無奈，“可究竟是什麼感覺，我也沒搞清楚，他特別喜歡讓演員自己琢磨他的意思。”
“這也太折磨了吧！”張國榕不免地感同身受道。
朱 抿了抿嘴，在王佳衛的導演下，自己完全就是個被指揮的工具人，完全服務于他的感覺，也就是演員們不知道自己在拍什麼，但導演卻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這樣的“失控感”，無疑讓擅長揣摩人物角色，特別是體驗派的演員感到十分痛苦和折磨。
“嘶。”
張國榕倒吸口冷氣，隨即問到龔㻑a問貝用攔 乩礎 br />
“快則五六天，慢則八九天吧，等《觸不可及》的選角工作一結束，她就會立刻回來進組。”
方言也在心里暗自慶幸，得虧事先熟悉王佳衛的尿性，特意龔畲誧jＨ巫艿佳蕁 br />
當然，自己不是因為王佳衛“折磨”演員才這麼做，而是王佳衛拍電影實在是太慢了！
且不說《阿飛正傳》拍了1年、《東邪西毒》拍了2年，僅僅是《花樣年華》，已經拍了這麼久，原本以為拍攝進度能有個十分之一，沒想到在王佳衛的拍攝下，竟然連二十分之一都沒辦到。
這年頭，香江導演都恨不得10倍速拍片，惟獨王佳衛就愛0.5倍速，不，是0.1倍速！
照這個速度拍下去，別說在5月份的戛納電影節之前拍好，就是八九月份的威尼斯電影節也恐怕趕不上趟，到頭來又要拖上個一年半載，光是這個膠卷的成本，已經超出了原定計劃的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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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自己思索之時，張國榕和朱 一邊吃著蛋撻，一邊分享著在王佳衛導演下的心得體會。
“凡事有好有壞，王佳衛雖然讓你們覺得折磨，但有折磨才有表演的空間。”
“是這樣嘛……”
“王佳衛的這種拍法可能對于舒適區的演員，可能讓人叫苦連天。”
方言笑著解釋說，坊間一直流傳王佳衛能把演員折磨到崩潰，卻依舊有無數的演員前僕後繼地想要被王佳衛“調教”，並不是因為這些演員都是抖M，而是拍王佳衛的電影，真的能得獎。
除此之外，對于渴望事業突破的演員來說有著諸多“好處”與幫助。
就比如王佳衛很擅長幫演員發掘自己的亮點，發現自己表演舒適區以外的另一面。
《繁花》當中的唐燕、辛芝蕾、馬伊利等角色，就拍出了以外角色都不一樣的風采。
“仔細一想，好像的確是這樣，雖然拍他的戲很累，但他卻會把我拍得很美。”
朱 回憶起監視器里的一幕幕畫面，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開來。
“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特意把王佳衛從影之杰借來當執導的原因。”
方言左看看她，右看看張國榕，“因為他的的確確能幫你們突破目前演技上的瓶頸。”
朱 當得知方言的良苦用心之後，心頭不由地一暖，原來這麼做是為了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