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79開始的文藝時代

第344章 誰贊成,誰反對(二合一)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南柯一涼 本章︰第344章 誰贊成,誰反對(二合一)

    人文社,停車場。

    當雪鐵龍從視線中掠過時,朱偉趕忙地給自行車上鎖,然後湊了上去,主動打招呼︰

    “方老師,您回來啦!”

    “對,昨兒剛回的京。”

    方言下了車,和他閑聊了起來。

    “王碩的稿子改得怎麼樣了?”

    “好,已經改好了,跟石鐵生的《足球》一樣,準備登在第二期的《人民文學》上。”

    “他這人沒給你和曉曼姐添什麼麻煩吧?”

    “沒有,曉曼姐說他猴精猴精的,見人下菜。”

    朱偉說︰“偏偏在文學創作上很有天賦,屬于一點即透的那一種,可惜對文學沒有多大熱情。”

    方言道︰“他要是但凡對文學多一份熱情,也不至于隔了這麼久,才重拾創作。”

    朱偉豎起大拇指,“您高明!說得跟王主編講的一模一樣。”

    “這一期的樣刊還沒出吧?”

    方言一邊說,一邊拾級而上。

    朱偉道︰“沒呢,王主編他們說,要等您從陝北回來,再商量第二期內容的最終編排。”

    徑直地來到編輯部,此時的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幾人坐在桌前。

    “岩子!”

    看到方言的身影,陳曉曼不免意外,隨後和王扶等人一擁而上,臉上寫滿了驚喜。

    “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盼回來了。”

    “出了什麼大事?”

    方言一怔,這未免也忒夸張!

    陳曉曼笑道︰“你是身在其中不自知啊,當然是尋根文學!”

    “王主編已經發話了,方主任如果回到編輯部,第一時間通知他。”

    王扶讓朱偉立刻去請王朦。

    方言環顧四周,覺得一雙雙眼楮盯著他,猶如盯著一座金光閃閃的寶藏般。

    一問才知,自己在陝北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把整個文壇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是把全國各地的文學雜志和報刊都給驚動了,都在緊追“尋根文學”而不舍,唯恐吃不上這口熱乎飯。

    而《人民文學》作為全國文學期刊的扛把子,自然不能落後,必須要獨佔潮頭。

    才一會兒的工夫,王朦、周明、劉劍青、王朝垠、呂書友等人,統統來到辦公室,本來冷冷清清的氛圍,頃刻間變得熱鬧起來,三句話里,至少有兩句聊的都是“尋根文學”。

    “這一期的文藝理論版塊,我們要增設幾篇探討‘尋根文學’的稿子。”

    王朦笑道︰“怎麼樣,你這個提出者也給《人民文學》親手寫篇理論文章?”

    “這個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方言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手稿。

    “好!好!”

    王朦隨手翻了幾下,露出滿意的笑容,便把稿紙交由劉劍青等人傳閱。

    周明語氣里透著遺憾,“好歸好,但如果有尋根文學的,那就更好不過了。”

    此話一出,一道道目光一齊地投向方言,貪婪又期待,如同餓狼般冒著森綠的精光。

    “也有。”

    方言注意到王朦等人大喜,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並非出自我手。”

    “誰?!”

    “鐘阿城。”

    “鐘阿城又是誰?”

    眾人又驚又疑,交頭接耳,議論起這個鐘阿城的身份,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得。

    “他是《世界地圖》的編輯……”

    方言邊介紹起鐘阿城,邊從包里拿出稿子,“這是他的第一部作品。”

    王朦定楮一瞧,“棋王”二字映入眼簾,脫口而出,“象棋?圍棋?”

    方言道︰“自然是象棋,寫的是我們華夏傳統里的象棋文化。”

    區區一篇短篇,從頭到尾看一遍,花不了太長的時間,稿紙在眾人之間交替傳閱。

    盡管乍一看平平淡淡,但細細回味起來,那滋味,簡直是回味無窮,後勁十足。

    朱偉看完之後,目瞪口呆,就像看方老師作品的感覺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為好。

    比如《惡意》,完全顛覆了自己當時對人稱運用、敘事圈套等技巧和結構上的認知。

    而這篇《棋王》,再一次地刷新了對文學的認識,觸及到了知識盲區!

    不愧是“尋根文學”,簡直是高深莫測!

    抱著同樣感觸的,並不再少數,一個個都看著王朦,就見他贊不絕口道︰

    “文字簡潔而不簡單,第一篇就能寫得這麼凝練的,罕見,真的罕見!”

    “特別是在動詞的運用上,我發現他是個很會用動詞的人。”

    陳曉曼跟了一句,“就比如這一句,‘我把蛇掛起來,將皮剝下,不洗,放在案板上,用竹刀把肉劃開,並不切斷,盤在一個大碗內,放進一個大鍋里,鍋底續上水’,就這麼一段里,用上了‘掛、剝、洗、放、劃、切、盤、放、續’,要知道華夏的語言體系里,單字動詞可不多。”

    王扶點頭附和道︰“沒錯,而且這樣的句子還很多!”

    “人才吶!”

    王朦感慨了一句,在場的所有人深以為然。

    “不單單是文字凝練,文風極簡,這種風格在目前的文壇上也是獨樹一幟,絕無僅有。”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眾人深有體會,此時大多數的作家,或多或少在作品里都帶著一股冗長繁復的“翻譯腔”。

    因為當年文壇剛剛復甦,青年一代的作家里,很少經過專門的科班訓練,甚至零基礎,基本上就像余樺學習川端康成一樣,借鑒外國文學的技巧和造詞,難免會受到譯文中翻譯腔的影響。

    “《棋王》不管在立意上,還是在敘事上,都是一種革新。”

    方言提議把這篇作為第二期《人民文學》的頭版文章,在4月初發表。

    呂書友道︰“稿子是好稿子,但是不是再改一改?”

    周明看向自己的心腹,“改?怎麼改?”

    呂書友說︰“這篇《棋王》,跟《象棋的故事》有幾分相像。”

    一經提醒,王朦、劉劍青等人也忽然覺得《棋王》和《象棋的故事》,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至少是極其相似,一篇是國際象棋,一篇是華夏象棋,一篇是B博士被蓋世太保精神迫害,被關到沒有窗戶的小黑屋里,一篇是王一生下鄉插隊,在農村里忍受饑餓之苦。

    最關鍵的,還有結局。

    一篇是B博士這個業余國際象棋手在車輪戰下,戰勝了世界冠軍,而一篇是王一生也在9人圍攻的車輪戰下,干掉了8名參賽棋手,以及一名隱多年的老棋王,不得不說是如出一轍。

    “那這篇《棋王》算是抄襲茨威格的?”

    于德利兩眼頓時放光。

    “當然不算!”

    呂書友搖頭,“這兩篇的立意、內容和形式上,都截然不同,只是劇情走向相似而已。”

    “還有其中蘊含的東西方象棋文化,以及象棋中的人生感悟,也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方言眯成了一條縫。

    在犀利目光的注視下,于德利訕笑道︰“我一不小心失了言,方主任您別見怪。”

    呂書友打了個圓場,“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讓這個鐘阿城看看茨威格是怎麼寫的,想想怎麼把《棋王》寫得更好,雖然《棋王》已經寫得很好了,但到底是第一部作品,顯然比不了茨威格。”

    “鐘阿城比不了茨威格,這一點我贊同。”

    方言話鋒一轉,“但非要對比《棋王》和《象棋的故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周明問︰“方主任難道覺得《棋王》比《象棋的故事》要更好?”

    “我可沒這麼說,兩者各有千秋。”

    方言斬釘截鐵地分析,“我只能講,立意上,《象棋的故事》是悲觀壓抑的,而《棋王》是樂觀積極的,敘述上,《棋王》比《象棋的故事》更簡潔……”

    “最後是在文化上,東方象棋可比西方的國際象棋,更深得人民群眾的喜歡和共鳴。”

    左看看,右看看,“這也是尋根文學的根本,所尋的‘根’難道要尋到西方不成?”

    “方主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通過對茨威格的借鑒,讓《棋王》改得更符合世界文學的主流。”呂書友解釋說。

    “如果我們國內的,還始終對西方的模仿,那華夏文學永遠是二流的,不會成為有特色的一流。”方言嗷道,“而且西方的文學,也不見得一定會被人民群眾喜歡。”

    于德利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曲高和寡,下里巴人豈會懂呢?”

    呂書友瞪了一眼,趕忙開口說︰

    “可是方主任,茨威格是世界文學的一座高峰,這一點總不能否認吧?”

    “這我不否認,但文學復興,不僅要有高峰,還要有高原。”

    方言道︰“相比于高峰,我覺得高原更重要。”

    周明追問︰“方主任何出此言吶?”

    “高原是普遍的高,高峰是孤獨的高。”

    方言道︰“就說華夏詩歌史吧,唐初出現了李白和杜甫這樣堪稱高峰的偉大詩人,的確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到了中唐以後,出現了成群結隊的詩人,他們的詩歌水平,放眼整個文學史來看都很高,可以說,中唐是詩的高原。”

    接著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覺得任何一個高峰都是矗立在高原之上的,像喜馬拉雅山的珠穆朗瑪峰也是建立在高原之上,所以,人民群眾的欣賞水平提高了,有了文藝的高原,在普遍高度之上,早晚都會出現高峰。”

    “啪啪啪。”

    人群當中,陳曉曼、朱偉等人拍手稱快,掌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依我看,《棋王》這樣就挺好的。”

    王朦最終拍板,不用借鑒《象棋的故事》,直接就在這一期發表。

    呂書友剛要張口,但被周明攔了下來,“就讓人民群眾來檢驗到底誰對誰錯吧。”

    …………

    時間飛逝,到了四月,《人民文學》正式發行已經過去了3天。

    此時,天蒙蒙亮,海鹽唯一一家的新華書店門口,已經排出兩百多人的長隊。

    有些人為了獲得書票,在前一天傍晚就搬著凳子坐到了書店的大門外,秩序井然地坐成一排,在交談著“尋根文學”中,度過漫漫長夜,也有人手捧著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學》,看了個通宵。

    “這一期有沒有什麼好看的?”

    “我覺得這里面最精彩的就屬《空中小姐》,一個是鐵骨鋼筋的退伍戰士,一個是柔情賢淑的空中小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結局,一點兒也不圓滿。”

    “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是,空姐不幸死于空難了。”

    “說起來跟《山楂樹之戀》有點像,一個是男追女,男的死了,一個是女追男,女的死了,真的是盡得方老師的真傳,寫得也太悲了,我一大老爺們差點都看哭了。”

    “那可不嘛,負責這稿子的編輯就是方老師!”

    “怪不得!!”

    “誒,還有一篇稿子也是方老師負責,叫、叫《棋王》,這篇寫得真玄乎。”

    “沒錯沒錯,寫的一點兒不做作,意義高深又用詞淺顯,我還是頭回見到這麼寫的!”

    議論紛紛當中,隊伍末尾陸陸續續地又來了一批在凌晨時分排隊的人。

    余樺,就是其中之一。

    自從《第七夜》成功地技驚文壇後,已經如願地從醫院被調到了文化館,不用再按時上班。

    但也是從方老師推薦卡夫卡的開始,自己就深深地迷上卡夫卡,簡直是難以自拔。

    盡管發現自己來晚了,但依然抱著僥幸心理,站在長長的隊列之中,覺得還有機會拿到書票。

    這年頭,到新華書店買書需要書票,每天書店都會限額地發放一批書票。

    旭日東升之時,三百多人的隊伍分成了沒有睡眠和有睡眠兩個陣營。。

    前面陣營的人都是在凳子上坐了一個晚上,這些一夜未睡的人覺得自己穩了,書票手到擒來。

    于是乎,互相議論著要買何人何書,一說到方言的,說的最多的就是《惡意》。

    “要是能有方老師的《午夜凶鈴》就好了,我也就用不著去追連載了。”

    “就是就是,《科幻世界》一個月才出一期,而且每次都到關鍵的地方就斷章了,太氣人了!”

    “別說了,如果《午夜凶鈴》真的出版了,那麼今天,就不只這麼點人來排隊搶書票了。”

    “那書店每天得發一百張書票才夠吧?”

    “一百哪夠?少說兩百!”

    嘰嘰喳喳,七嘴八舌,聲音從隊伍前頭一直傳到末尾。

    排在後面的人最關心的問題,就是到底發放多少張書票?

    說著說著,謠言四起,先是前面坐在凳子上的人聲稱不會超過50張書票。

    頃刻間,就遭到站著排隊的反駁,隊伍中間的人說會發放100張書票。

    結果,站在100名開外的人不樂意了,揚言應該會超過300張。

    就這樣,書票的數目層層加碼,一路上漲,最後有人喊叫著說會發放500張書票。

    包括余樺在內的所有人都不同意,除非是《午夜凶鈴》正式出版,否則不需要這麼多書票。

    要不然的話,會讓現在辛苦排隊的人顯得很呆很可笑。

    早上7點整,新華書店的大門慢慢打開,發出嗄吱嗄吱難听的響聲。

    一位工作人員走到門外,神氣地叫嚷道︰“只有五十張書票,排在後面的回去吧!”

    余樺站在原處,右手仍然在口袋里捏著那張5塊錢,情緒失落地看著排在最前面的人喜笑顏開地一個個走進去,領取書票,其他的人,要麼悻悻而去,要麼牢騷滿腹,還有一些人罵罵咧咧。

    “我買到了!我終于買到《惡意》啦!”

    “我要是少打一圈牌就好了,就不會是五十一了。”

    “算了,明天接著排吧,今天先拿《棋王》對付著。”

    “………”

    看到那人手上的《人民文學》,余樺心思活絡了起來,優哉游哉地散步到文化館。

    哪怕遲到了3個小時,照樣是第一個來上班的,心里不禁美滋滋著,這地方是來對了!

    接著從雜志堆里,翻了又翻,翻出了第二期的《人民文學》,很快地翻到了《棋王》。

    看完以後,第一感覺就是嫉妒,嗎的,臥槽,同輩里面什麼時候出了這麼牛逼的人物!

    再一看責任編輯,赫然是方言,一下子就釋懷了,這就不奇怪了!

    方老師這伯樂物色的馬,還能不是好馬嗎?

    畢竟,自己就是一匹好馬,而且是千里馬!不,千里馬中的千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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