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中州。
北門關。
此關是中州極北之地，更是分隔中州和北溟的重要要塞，歷史上數次中州和北溟的正魔之戰，北門關都是重中之重，故此北門關本就處于天險之地，易守難攻，關內除了有極強禁制法陣之外，往常也都有中州各大宗門弟子駐守。
當然了。
其實隨著當年雲天之約，中州和北溟各宗達成約定後，北門關其實已經不再似歷史上那般隨時準備大戰，更多的，其實還是作為兩域互通的重要通道。
但這一次，封天之變到來。
北門關再次被重啟。
兩域互通開始受到重重限制，雖然還不至于禁止往來，但北門關中的戒備卻也格外森嚴。
“看來封天之變的影響，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已經略作易容隱藏了修為的姜若初，剛剛通過城門盤查，看著身邊同樣已經化作一名白面書生模樣的顧修說道︰
“北門關我倆當年也曾來過，可不像今時這般嚴苛。”
“封天之變影響甚大，曾經的那一切天道誓言盡數作廢，雲天之約自然也已經失效，中州和北溟本就曾有過無盡血仇，如今你那兩位娘子不離開北溟隨你來這中州，應當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紛爭。”
娘子兩個字，姜若初特意咬重了幾分，看著顧修的目光，更帶著幾分打趣。
只是可惜。
顧修全然當作沒听到她話里的意思，只是問道︰“如今已經到中州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當然是闖蕩江湖！”姜若初說道。
顧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現在的實力，闖蕩江湖？”
“對啊。”姜若初點頭回道︰
“封天之變到來，連三仙島都沉不住迫不及待出世了，可以想象此界會有多大變化，以前那些一個個閉門不出的各宗各朝的絕世天驕甚至秘密武器們，肯定也會開始紛紛走出，這可是挑戰敵手的好機會。”
“你還沒到至尊？”顧修問。
姜若初回︰“還差一點。”
一點嗎？
顧修點點頭。
“我沒像葉問天那樣壓制境界等你，你可有怨言？”姜若初笑眯眯問道。
顧修倒是一笑︰“其實等不等都無所謂，因為我會很快追上來。”
“嘖嘖嘖，不錯不錯，五百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意氣風發，不枉費我始終相信你能活著歸來。”姜若初贊嘆道，轉而說道︰“說起來，你和葉問天見過了吧，他應當又和你約戰了吧？”
顧修點頭。
“提醒你一句，別看葉問天那家伙一直卡在化神巔峰，看似是等你，但這五百年他可一直都在進步，我懷疑他現在的真實戰力，尋常煉虛都已經可以輕易鎮壓了。”姜若初提醒道。
顧修笑了笑︰“這五百年，我也一樣在進步。”
這是心里話。
如今雖說他重頭來過，開始重踏修行路，但五百年的戰斗，帶給他的積累依舊算是一場寶貴的沉澱，甚至這份沉澱帶來的作用，比任何人想象的還要大，或許五百年前的故人都在進步。
但他。
依舊無懼！
姜若初點頭︰“好，有這份自信，我倒是越發期待你倆的大戰了，接下來我這闖蕩江湖的一路，可就靠你照顧了。”
“靠我……照顧？”顧修注意到話中意思︰“你不是要闖蕩江湖嗎？”
“對啊。”卻見姜若初點頭，理直氣壯說道︰
“我接下來要尋找最後那一抹契機，繼續閉死關已經無用，我需要渡過我的問心之劫，所以需要闖蕩江湖。”
“可江湖又在哪？”
“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
“你身邊，肯定有江湖！”
“不說五百年前，和你走的那一路了，就如今，你可是身懷滔天福源，三仙島不可能真的放過你，暗牖更是會想盡一切辦法找你，這不就是江湖了嗎，所以我決定，接下來跟你一起，闖蕩江湖！”
我？
等于江湖？
問題是……
似乎看出了顧修的心思，姜若初說道︰
“別看著我，我接下來要渡過的問心之劫，修為境界都會壓制，所以你可別指望，把我當成一個能保護你的超級高手。”
“恰恰相反。”
“若是遇到你都不可敵之人，我肯定溜的比你快。”
這話讓顧修一陣無言，他能看出姜若初似乎還有所隱瞞，但也沒再多問。
只是心中對那煉虛問心，倒是多了幾分好奇，他倒是一直都知道，煉虛境界需要問心，這問心具體是什麼，有什麼樣的過程其實他一概不知，唯獨只是听聞，煉虛境界的問心之劫，算是一次風險極大的生死大劫。
但同樣，也是天人之別的劃分。
問心成功，可沖擊至尊。
問心失敗，輕則修為終生止步不前，重則修為盡廢，甚至身死道消。
不過很快，顧修搖搖頭，問心之劫對于他這個連化神都還沒有成功的元嬰大圓滿修士來說，多少還有些太過遙遠，自己的當務之急，是沖擊化神。
想到此處，顧修沉下心思，掃了一眼自己的識海。
在那里。
原本在他丹田氣海之中飄蕩的神魂紫府，此刻已經進入到了顧修的識海之中，不過他此刻的那一片識海，說是識海，但其實更像是一片荒蕪的小池塘，這自然是因為顧修的化神還未完全成功。
元嬰沖擊化神，其實這個過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就像是煉氣期開闢丹田氣海一樣，想要正式沖擊化神期，除了將自身元嬰修煉到大圓滿境界，無神宮盡數開闢之外，還需要通過最後的保壽宮之力，開闢出自己的元嬰神藏，對應的便是眉心識海。
一旦識海開闢到一方池塘大小，便可算是徹底進階化神境界。
這個過程。
說復雜不算復雜，但說簡單卻也不算簡單。
因為無論修煉如何，但到了沖擊化神的時候，最重要的卻不再是自身的根骨，而成了自身的神魂之力是否足夠強大，神魂天賦是否足夠卓絕，除了有前人經驗加持之外，大多數拼的終究還是自身的神魂之力。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
但也就是這一項天賦，卻也成了無數修士的攔路虎。
有人天賦絕頂，不過五十年時光便可沖擊到元嬰大圓滿境界，但卻終其一生被困在大圓滿境界不得寸進。也有人修煉五百年不過元嬰，卻在元嬰大圓滿之時輕易推開那扇門，半日便可立地化神。
這些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顧修當年算是接近後者，他在五百年前突破化神之時，在穩住自身元嬰大圓滿境界之後，沖擊化神僅僅只用了兩天時間便成功進階，徹底邁步進入化神境界。
所以這一次重修，顧修自信十足。
他也確實有自信的本錢。
且不說當年他就曾走過這條路，顧修本身就有自己的經驗，就說他之後治療神魂道傷之時，因為地雲芽以及覓字符的反哺雙重加持之下，他的神魂之力其實早已經成長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
更別說。
之後還先後有轎中女子和幽冥女帝的幫助。
于情于理，顧修這一次的開闢識海，進階化神，都應該順利無比。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如此多的助力之下，顧修的識海開闢極其順利，甚至三天前在顧修告別眾人，離開赤雲城，打算沖擊化神境界的時候。
前後甚至都沒有盞茶功夫，識海便已經開闢完成，馬上就將徹底進入化神境界。
可偏偏……
眼瞅著即將化神之時，顧修體內懸浮著的神魂紫府，卻突然從他氣海離開，一舉沖入了他的神魂識海之中，並且直接坐落在了識海正中央的位置。
若只是如此便也罷了。
偏偏在這紫府進入識海之後，原本已經被他開闢出來的識海，竟突然出現了變故。
就像現在。
當顧修再再再一次將自身識海開闢到池塘大小，眼看著就要達到化神標準的時候，那神魂紫府之中卻突然有一股紫氣蔓延而出，而在這紫氣孕育之下，顧修原本開闢出來的識海，竟突然萎縮了起來。
化作一縷縷淡淡的紫色煙雲，飄蕩到那神魂紫府之中。
再一眨眼。
識海就像完全沒有開闢過一般，除了那紫府之外，其他依舊還是一片混沌，需要顧修重新開闢。
就好像……
陷入了一場輪回。
這問題顧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甚至還找碎星商量了一下，但可惜的是，碎星對此也沒有太多了解︰“這紫府是什麼來歷我也不大清楚，但這東西之前既然能借你力量幫你數次，那就說明這紫府對你肯定沒有惡意。”
無奈之下，顧修又問過桑守道，結果哪怕是桑守道都有些說不清楚︰
“魂歸紫府，這紫府自古以來都有傳言，但從未有人能說清楚那紫府到底是什麼來歷，哪怕我現在的境界，也一樣看不明白紫府到底屬于什麼。”
“但按照你所說，這紫府不斷瓦解你開闢的識海……”
“有沒有可能，是這座紫府覺得，你這樣開闢有問題，所以不斷瓦解你的紫府？”
“或者……”
“那反哺的紫氣，可能會讓你的識海變的更強，需要你不斷重塑瓦解，達到某個地步才行？”
這猜測看上去很有道理。
但問題是……
若是真的反哺加強自己的識海，那這得多少次才行？
而至于說自己開闢識海的方法有問題……
這一點顧修更是莫名其妙，畢竟這識海開闢的方法，本身就借用了那轎中女子以及幽冥的經驗，配合上顧修自己的一些感悟方式來開闢的，至少他完全看不出這有什麼問題，何況識海開闢最主要的是最終結果才是。
就像是挖掘一條運河。
無論是用什麼方式來挖掘，無論這方式是快是慢，是好是壞，反正最終只要成功把運河挖出來那就足夠了。
哪有因為挖的方式不對，就把河填了重新挖的道理？
這是第一次，顧修重修以來踫上了修行方面的困惑。
關鍵是。
這個困惑，無人能解。
無奈，顧修能做的，只能不斷在自身識海被瓦解的第一時間，再次調集力量，沉下心思重塑識海，在這不斷崩潰之中繼續不斷重塑，同時希望，能夠在這個過程中，找到自己徹底邁步化神的契機。
不過。
就在顧修還在為此苦惱的時候。
一柄好似門板一樣大的巨劍，卻突然凌空飛來，重重扎在他身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