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金色眼眸睜開的一瞬間，整個天驕戰場都為之凝固。
懸浮的戰台靜止，沸騰的混沌平息，就連黃金神樹垂落的枝葉都定格在了半空。
”監察者......”
林潯握緊太初歸墟劍，灰金道袍無風自動。
他認出了這雙眼楮。
正是當年在虛幻洪荒中，那位凌駕于諸天之上的時序監察者！
”三百年了。”
古老的聲音回蕩在凝固的時空中，每一個音節都讓虛空震顫，
”從你踏入虛幻洪荒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你真正覺醒。”
林潯瞳孔微縮︰
”虛幻洪荒是你創造的？”
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玩味︰
”那是你父親為你準備的搖籃，而我......只是添了把火。”
話音未落，一道金光自眼眸中垂落，化作人形。
那是個身著金紋白袍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卻透著亙古的滄桑，眉心一道豎痕如同閉合的第三只眼。
”自我介紹一下。”
男子微微頷首，
”時序監察者•天衍，你也可以叫我......師叔。”
”師叔？”
林潯劍眉緊蹙。
天衍輕笑，抬手輕點。
虛空泛起漣漪，顯化出一幅古老畫面.....
混沌未開之時，一株神樹撐起鴻蒙。
樹下兩名青年相對而坐，一人白衣勝雪，一人金紋加身。
”林宇是我師兄。”
天衍的聲音帶著追憶，
”我們同為太初之根的守門人，直到他......”
畫面突變，白衣青年突然將神樹連根拔起，化作一柄長劍斬向混沌。
這一劍劈開了鴻蒙，卻也引來了無盡劫難。
”他盜取太初之根，私自開天闢地，創造了你們所謂的洪荒世界。”
天衍的語氣轉冷，
”按照太初律令，當受永世鎮壓之刑。”
林潯冷笑︰
”所以你就把我父親囚禁在黃金神樹上？”
”囚禁？”
天衍搖頭，
”那是對他的保護。若非我以時序之力遮掩，真正的監察者早就將洪荒世界重置了。”
說著，他忽然抬手一抓。
黃金神樹劇烈震顫，纏繞在林宇本體上的鎖鏈嘩啦作響，顯露出其本質.....
每一條鎖鏈都是由密密麻麻的時光符文構成。
”這些時序鎖鏈在延緩他的消亡。”
天衍輕嘆，
”太初之根的反噬，正在一點點抹去他的存在。”
林潯心頭劇震。
他忽然明白父親為何始終無法脫困，那些鎖鏈根本不是束縛，而是續命的枷鎖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天衍的目光變得深邃︰
”因為我要你繼承監察者之位。”
他抬手輕揮，一枚金色令牌浮現虛空，上面刻著古老的”衍”字。
”接下令牌，你就能真正掌控時序之力，解救你父親。”
”代價呢？”
林潯沒有伸手。
”代價是......”
天衍的聲音突然變得縹緲，
”重置洪荒世界。”
隨著他的話語，虛空中浮現出洪荒世界的投影......
不周山倒塌，幽冥血海干涸，無數生靈在災難中哀嚎。
”這個世界本就是錯誤的存在。”
天衍的語氣冰冷，
”只有重置一切，才能平息太初之根的憤怒。”
林潯看著投影中掙扎的生靈，看到了後土娘娘在輪回殿前苦苦支撐的身影，看到了通天教主以誅仙劍陣護持截教弟子的畫面......
”如果我拒絕呢？”
天衍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問，微微一笑︰
”那就按規矩來。”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凝固的時空驟然恢復流動。
黃金神樹頂端，纏繞在林宇本體上的時序鎖鏈突然開始崩解！
”師兄的刑期已滿。”
天衍的聲音回蕩在戰場每個角落，
”現在，將由太初之根親自執行裁決。”
”轟隆隆.......”
整個天驕戰場劇烈震顫，黃金神樹竟然開始緩緩拔地而起！
那些連接著各個世界的枝干紛紛斷裂，懸掛的世界如同熟透的果實般墜落。
林潯目眥欲裂。
他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樹，而是父親的本體正在被某種力量強行拖出這個世界！
”住手！”
太初歸墟劍迸發出耀眼光芒，林潯一劍斬向天衍。
這一劍蘊含了他剛突破的太初中期全部力量，劍光所過之處，連時間都被斬出裂痕。
”沒用的。”
天衍只是輕輕抬手，指尖泛起金光。
劍光在距離他三尺處突然凝固，隨後如冰雪般消融。
”在時序面前，太初中期也不過是稍大的螻蟻。”
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失望，
”看來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隨著他的話音，崩解的鎖鏈速度驟然加快。
林宇的本體已經完全脫離黃金神樹，顯露出真實形態........
那是一尊高達萬丈的巨人，渾身纏繞著灰白色的火焰，正在無聲地嘶吼。
”父親！”
林潯瘋狂催動體內太初之力，卻絕望地發現根本無法靠近。
天衍周圍似乎存在著某種絕對領域，任何攻擊都無法觸及。
”別白費力氣了。”
天衍憐憫地看著他，
”時序是不可逆的。除非......”
他話鋒一轉，
”你能在一瞬間爆發出超越太初巔峰的力量，或許能短暫干擾時序運轉。”
超越太初巔峰？
林潯心頭一震。
他突然想起在問心劫中看到的景象....
黃金神樹頂端，父親被鎖鏈禁錮時，曾對他無聲地說過一句話︰
”太初之道的終極，是"無"。”
當時他不明白其中含義，但現在......
”原來如此。”
林潯突然笑了。
他收起太初歸墟劍，雙手緩緩張開。
”你笑什麼？”天衍皺眉。
”我笑你根本不懂太初之道。”
林潯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周身氣息開始詭異地消散，
”真正的太初，不是創造，也不是毀滅......”
他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灰金道袍化作點點光粒。
”而是回歸最初的"無"。”
話音未落，林潯的身影徹底消散在虛空中。
不是瞬移，不是隱身，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存在”了。
天衍終于變色︰”太初歸一？！”
這是太初之道最高境界，以身化無，與道合真。
即便在監察者中，也只有創世之初的那幾位存在觸摸過這個領域。
”轟......”
虛空突然裂開一道橫貫天際的縫隙。
一只由純粹道則構成的巨手探出，輕輕撥動了那些正在崩解的時序鎖鏈。
就是這一撥，讓鎖鏈崩解的速度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延遲。
”噗！”
天衍猛地噴出一口金血，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你竟然......”
他話未說完，巨手突然調轉方向，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 嚓！”
天衍的護體金光如玻璃般碎裂，身形倒飛而出。
更令他驚恐的是，這一掌中蘊含的”無”之真意，竟讓他體內的時序之力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不可能......”
他艱難地穩住身形，卻見虛空中林潯的身影重新凝聚。
只是此刻的青年，左眼如大日灼灼，右眼似深淵幽邃，眉心的豎瞳則是一片純粹的灰白。
”謝謝你告訴我破解之法。”
林潯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
”現在，該我了。”
他抬手輕點，一道灰白光柱沖天而起，正中正在被拖走的林宇本體。
”嗡.......”
奇異的共鳴聲中，林宇身上的灰白火焰突然熄滅。
那雙緊閉了無數歲月的眼楮，緩緩睜開。
”潯兒......”
熟悉的聲音響徹雲霄，林潯瞬間紅了眼眶。
天衍見狀，終于徹底失去了從容。
他雙手掐訣，眉心豎痕猛然睜開。
那是一只純粹由時光長河構成的眼楮！
”時序之眼，開！”
剎那間，整個天驕戰場的時間開始倒流。
破碎的戰台重組，死去的天驕復活，就連林宇剛剛睜開的雙眼都在緩緩閉合。
”沒用的。”
林潯的聲音卻不受影響，
”在"無"面前，時間毫無意義。”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再度消散。
下一刻，天衍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時序之眼竟然在緩緩閉合！
”你對我做了什麼？！”
”只是讓你體驗一下"無"的感覺。”
林潯的身影在他背後浮現，右手輕輕按在其後心，
”永別了，師叔。”
灰白光芒爆發，天衍的身軀如沙粒般飄散。
這位縱橫無數紀元的時序監察者，最終在太初歸一的無上境界中，化為了最原始的”無”。
隨著天衍的消亡，倒流的時序驟然恢復正常。
林宇身上的鎖鏈徹底崩解，萬丈身軀迅速縮小，最終化作常人大小。
”父親......”
林潯聲音哽咽，跪倒在虛空中。
林宇緩步走來，伸手輕撫他的頭頂。
那雙手溫暖而有力，掌心有著常年握劍留下的繭子。
”做得很好，潯兒。”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林潯淚如雨下。
三百年的等待，無數次的生死考驗，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回應。
”不過......”
林宇突然抬頭望向虛空，目光穿透無數維度，
”我們還有最後一個麻煩要解決。”
只見天驕戰場的穹頂之上，一雙比天衍還要龐大百倍的金色眼眸正在緩緩睜開。
那眼眸中蘊含著最純粹的太初之力，僅僅是目光所及之處，就有無數世界生滅。
”真正的監察者......”
林潯握緊太初歸墟劍，卻听父親輕聲道︰
”這次，讓為父來。”
林宇向前踏出一步，白衣無風自動。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青玉長劍，劍身晶瑩剔透，內里似有星辰流轉。
”太初。”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那雙眼眸微微一凝。
”你終于肯現身了。”
古老的聲音響徹諸天，
”盜取太初之根的罪人。”
林宇不答，只是舉劍平指。
動作簡單至極，卻讓整個天驕戰場的時空都為之凝固。
”今日，我要討回一筆舊賬。”
話音未落，青玉長劍已然刺出。
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卻蘊含著開天闢地的偉力。
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一道純粹由太初法則構成的光幕瞬間成型。
”嗤.........”
劍尖刺入光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僵持片刻後，光幕轟然破碎，而林宇的劍勢也消耗殆盡。
”看來被鎮壓這些年，你退步了不少。”
古老的聲音帶著嘲諷，
”當年那一劍，可是斬開了鴻蒙。”
林宇收劍而立，忽然笑了︰
”誰告訴你，我剛才用的是劍？”
監察者一怔，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眼眸周圍竟然纏繞著無數細如發絲的劍氣！
那些劍氣正在編織成一張大網，將它牢牢禁錮。
”這是......”
”問心劍意。”
林宇轉頭看向林潯，眼中滿是欣慰，
”潯兒，看好了。這才是太初之道的終極.....”
他並指如劍，輕輕一點。
”無劍。”
剎那間，那張劍氣大網驟然收縮。
金色眼眸瘋狂掙扎，卻絕望地發現根本無法掙脫。
因為這些劍氣並非實體，而是最純粹的”無”之真意！
”不........”
在監察者不甘的嘶吼中，那雙亙古存在的眼眸被生生絞碎，化作漫天金光消散。
天驕戰場恢復了平靜，只有懸浮的塵埃記錄著方才那場超越維度的戰斗。
林潯怔怔地看著父親，突然明白了什麼︰
”當年您盜取太初之根，就是為了......”
”創造一個不需要監察者的世界。”
林宇收起青玉長劍，輕聲道，
”可惜我失敗了。但現在......”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我們有機會重新開始。”
林潯重重點頭，正想說些什麼，突然臉色一變。
他感應到洪荒世界正在發生劇變.......
隨著監察者的消亡，所有世界的時序都開始紊亂。
”父親，我們得立刻回去！”
林宇微微頷首，抬手撕開一道通往洪荒的通道。在踏入前，他忽然回頭看了眼天驕戰場︰
”對了，有個人你或許想見見。”
說著，他屈指一彈。遠處一個正在崩塌的世界碎片中，一道紅衣身影被金光包裹著飛來。
”朱顏？！”
林潯瞪大眼楮，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