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舟側首,“京城如此繁華,也會有凍死之人?”
秦夫人淡淡一笑,“哪里都有,皇城根下也不是家家都富得流油, 好些窮苦的百姓,最怕的就是過冬。好些個老人孩子的,幾乎熬不過這冬日里。”
宋觀舟微愣,這是她不曾在意過的民生問題。
“凍死之人,多嗎?”
秦夫人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你大哥鮮少與我說來,好姑娘,能投生到個富貴門戶里,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雖說也有不少腌髒事兒,可至少一點,吃穿住行,不必操心。”
宋觀舟聞言,側目看向秦夫人。
在她眼里,秦夫人是個十分得體端莊的大戶人家主母,心里眼里,都是秦府內外的事兒。
接觸到層級與人脈,都是皇親國戚,權臣富貴。
底層百姓的艱難,秦夫人竟也知。
“嫂子悲天憫人,實屬菩薩心腸。”
秦夫人搖頭擺手,“身為婦人,即便是看在眼里,記在心中,也無濟于事,偶爾與大郎提來,只盼著他將來若能官居高位,想想法子,造福百姓吧。”
說到這里,興許她自個兒也覺得有些可笑。
“這些都是聖上與為官的男人們思量的事兒,我這兒與觀舟你閑說幾句,可莫要笑話嫂子。”
“當然不會!”
宋觀舟挽住秦夫人的胳膊,柔聲說道,“我們也是這個世上的人,為何利國利民之事,只能男人來做,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歷朝歷代,鮮少有女子為官,否則,女子也不可能被藏在深宅後院,相夫教子。”
秦夫人听來,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
“嫂子是不成器的,若是觀舟生在個好朝代,譬如女子能為官的時代,沒準兒是能做個女大人呢!”
宋觀舟搖頭。
“嫂子本事大,你能管著偌大的府邸中饋、里里外外百十家的往來應酬,遇到逢年過節的,一日里要與管事們下好些個命令,只這一點,嫂子也不是尋常普通人。”
換在現代,最少也是個副總,或者是總裁大秘。
秦夫人听得喜笑顏開,“觀舟,你慣會說話撫慰我。”
“嫂子,是實話。術業有專攻,府里出了個尊貴的娘娘,連著秦府也水漲船高,偏又得了不知多少雙眼眸的盯著,來攀高枝的,來敘舊情的,亦或是看個熱鬧使個絆子,莫說後宅婦人得郎君們庇護,偏偏好些牛鬼蛇神,就是繞開郎君麼,專朝後院下手。”
說到這里,宋觀舟停步駐足,定定看向秦夫人,“嫂子八面玲瓏,全應酬過去,只這一點,京城里您這個歲數的夫人,沒幾個有這樣的能耐。”
秦夫人本要客套回復幾句,可看著宋觀舟嚴肅認真的表情,尤其是一雙漂亮的眼眸之中,全是真摯之情。
她忽地就說不出那些應付的話語。
好一會兒,方才莞爾一笑,低下頭來,“眾人說你聰慧,我是瞧見了的,尤其是娘娘與二郎,提到你時,總是贊不絕口,往日嫂子只以為是你會算賬,而今瞧來,真真兒是極為聰慧。”
她掌管秦府,外人瞧著秦家低調,可就如宋觀舟所言,屋中出了個太子妃娘娘,縱使再低調,也擋不住千萬雙眼眸審視窺探。
大郎做事兒,進出有度,謹言慎行。
好些人摸不到門前,真如宋觀舟所言,另闢蹊徑,尋來她跟前,如若稍有松懈,秦府就會被別有企圖之人盯上。
但是,這其中艱辛,無人知曉。
就連秦大郎,也覺得妻子沒做出錯事,是理所當然,卻沒想過,這麼十年如一日的,沒出過紕漏,何等艱難。
至于秦夫人的娘家,更不能理解。
平日里往來,都說秦夫人命好,將來就等著榮耀加身就是了。
連著她自己,都忘了寬慰自己,這些年的辛苦不止是辛苦,哪知,宋觀舟幾句話就點開了她的心門。
宋觀舟听來,抿嘴淺笑。
“若說得聰明,娘娘跟前,我愧不敢當,娘娘與嫂子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啊,空有些小聰明罷了。”
“哪里是這般的?”
秦夫人輕嘆,“你年歲小,卻十分通透。好些事兒,一點就明白,點自個兒是,點旁人也是,就憑這點,也是個頂頂的明白人。”
宋觀舟被夸得有些羞愧。
她雖說是現代人,具有現代時期,養出來的獨立氣質和一些不多見的能力。
除此之外,這個世道運行的規則,她深處其中,還是幼稚如童子。
別說讓她去做太子妃,就是在公府當家做主,她也做不好。
惰性太重,個性太強。
獨立的同時,她也是極為冷漠。
擔不得重則,考慮不了一點大局觀,更不會犧牲自己。
興許,這就是裴岸生了埋怨的根本緣由。
無論是古代封建社會,還是現代社會主義國家,要想在仕途上走長走遠,除了家世托底,夫妻之間也得齊頭並肩, 共同進步。
應酬往來的,宋觀舟目前是幫襯不了裴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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