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拂雲生過無數次要墮了這胎兒的想法,可惜……,金家不容許她這般做,她也沒能力。
好幾次,趁著無人,她爬高上低,蹦跳下來。
奈何,往日大夫說她宮寒不易有孕的身子,這會兒卻牢固得很,偶爾腹痛,僅此而已。
倒是這般一鬧,孕吐更嚴重。
幾次之後,金拂雲怒極反笑,她如今只有一條活路,嫁到雍郡王府,但這孩子……
不生最好。
可惜天不遂人願。
翠兒低著頭,小聲說道,“大姑娘身子羸弱,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若再墮了,只怕也是傷身的。”
“小月子,歇幾日就好。”
“可是……”
翠兒眼神躲閃,不敢直言,還是金拂雲看了過來,再三催促,她才如實說來,“奴平日里也能听到嬤嬤們閑說,知曉這婦人墮胎,最為傷身,甚至有人因此沒了性命。”
金拂雲一听,冷颼颼的眼神倏地看了過來。
翠兒害怕,雙膝不禁軟了,跪在地上,“奴也是听來的, 大姑娘,您自是不會這般,是奴胡說。”
廂房空空蕩蕩。
金拂雲放下點心,看著床榻下頭跪著的丫鬟。
“你听說來的,怕是不止這些, 全部說來我听听。”
翠兒低著頭,不敢說話。
“說!”
冷冰冰的話語,催促翠兒,她渾身抖了一下,才仰頭看向金拂雲,“大姑娘,奴年歲小,平日里像個耗子一樣,四處跑動,可听來的都是僕婦們私下議論之詞,恐也是不作數的。”
“起來說話!”
金拂雲低聲呵斥,翠兒不得不從。
踉蹌起身,扶著床沿方才站穩了身子,“……府上族親,厭惡大姑娘,他們恨不得生吃了大姑娘您,故而,若真是有個閃失,未必沒有小人借此機會,來謀害您。”
是啊!
金拂雲從未這般孤單過。
她再度垂眸,看向扁平的小腹,伸手輕撫上去,“我恨它的父親,也恨它,如今看來,也只能生下來了?”
呵!
她自嘲一笑,“可定好了日子?”
翠兒不解,循聲問道,“大姑娘說的日子是……?”郡主出殯,還是她成親的?
“母親的日子,我的日子。我們這對可憐母女的日子……”
翠兒搖頭,“這幾日里,姑母倒是能出去走動,可奴與另外兩個小丫鬟,是不得隨意出這疊翠軒,尚且不知。”
金拂雲閉目仰頭, “那就是還沒定好。”
這一夜,金拂雲再沒睡著, 次日清晨,天大亮,石娘帶著兩個大丫鬟進來請安,一看金拂雲兩眼之下的烏黑,嘆了口氣,“大姑娘,還是睡不好?”
金拂雲搖頭,“餓得睡不著,幸好翠兒尋了些點心來。”
石娘連忙左右吩咐,趕緊擺飯。
金拂雲早間胃口也不好,勉強吃了幾口,就讓撤了下去,未等與石娘說幾句話,外頭丫鬟就來叩門,“大少夫人來了。”
蔣氏忙得腳抽筋。
可還得到疊翠軒來,入門之後, 只覺得陰冷潮濕,“是沒攏個炭盆子?”
石娘趕緊迎上來,“攏了,只是昨兒熄的太早,今日攏起來的晚,所以屋子里冷颼颼的。”
蔣氏蹙眉,“你們只管去取柴火,大姑娘房中的吃穿用度,無人克扣的。”
石娘立時陪著笑,“大少夫人當家,自是不會克扣,只是守著這里的家丁們說,夜里不容攏火,怕起火災。”
……
蔣氏輕嘆,也不能說別的出來。
護衛家丁們的擔憂不無道理,本就是大過年的,若疊翠軒在二度起火,只怕真是要闖禍了。
她走到內側,來到床前,看著靠在軟枕上的金拂雲。
“大姑娘,今兒可是好些?”
金拂雲抬眼,看了過來,眼中說不上的復雜情愫,流淌出來,“嫂子瞧我而今,還有好的時候?”
蔣氏微愣。
人都到這地步了,這脾氣秉性的,也不見半分軟和。
她搖頭,“總歸是往好的地兒去想,你心頭舒暢些,肚中孩子也少些折騰。”
金拂雲轉開眼眸,不再看蔣氏。
姑嫂二人,陷入沉默。
好一會兒,蔣氏才輕咳道,“……母親出殯的日子,定下了。”
“何日?”
“正月十二。”
金拂雲生了恍惚,“今兒初幾?”
“回大姑娘,今兒初六了。”
哦……
金拂雲有氣無力,軟軟又靠回軟枕上,“這日子,快了。”
蔣氏點點頭,瞧著她蠟黃無光的面色, 沉吟片刻,又說道,“大姑娘,你與郡王的好日子,定在正月十六。”
一語出來,滿是寂寥。
金拂雲雙目失神,面無表情。
許久之後,點了點頭,“挺好的日子。”
蔣氏低嘆,“幸好之前的嫁妝都備好了,否則還真是來不及,大姑娘這幾日里好生養好身子,送母親也得有個好身子。”
金拂雲不再言語。
蔣氏瞧著她不想說話,也不強求,起身同石娘交代幾句後,方才出門。
疊翠軒外,兩名護衛守著院門。
見她出來,行禮問安。
蔣氏心中五味雜陳,只交待道,“若大姑娘想吃的想用的, 差使丫鬟來做,你們還是搭把手,莫要拒的狠了。”
護衛面面相覷,不敢應聲。
“怎地了?”
護衛拱手躬身,“少夫人,將軍與大公子叮囑小的們好幾次,一定要守好這疊翠軒,若大姑娘有個閃失的,就要我兄弟幾人的項上人頭。”
這……
蔣氏听來,不好得駁斥,回望狼狽的疊翠軒一眼,還是回自己屋中。
郡主出殯,可不是小事兒。
里里外外的,幫手的人大大不夠,幸好大將軍的妾侍、庶出子弟與媳婦些,都來到郡主別苑。
蔣氏無奈,叫了眾人來,與金莫商討,這喪事的辦理。
至于金拂雲,這姑奶奶守好自己的肚子,母子無事就好。
金拂,開始忙碌起來。
唯有金七,日日以淚洗面,不知情的人,以為她是為了郡主離世,太過悲傷。
金蒙的幾房姨娘,還生出不解。
“往日郡主對七姑娘的教養也不多,怎地如今就她最會哭喪?”
亦有庶出子媳伏在自家婆母耳邊,“是做不了媵妾,方才傷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