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有遲疑,立時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進來。”
忍冬推門,“大姑娘,里面請。”
金拂雲站在門畔,身後寒風帶著冷意撲向後背,可她听得這話,只覺得雙腿灌鉛千斤重,門檻不高,卻提不起玉足邁不過這門檻。
“大姑娘,請。”
忍冬心道,金拂雲,也有你怕的?
立在這門口躊躇不前,你這身子耐得住與否,我這當奴為婢的也不在意,可我家少夫人身子不如你能耐,再吹一會兒,勢必要著涼。
故而開口,催促再三。
連著石娘都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卻見姑娘直勾勾看著屋內右側書案跟前的女子。
她順著看了過去,心中大驚。
原來,這就是裴家四少夫人。
穿著簡樸,素衣棉裙,頭上首飾比自家這個還在服喪的大姑娘還少,也沒有梳成婦人發髻,簡單做了如意小髻在頭頂,其余長發編成辮子,順在身前。
可即便如此,任誰也無法忽略她的容貌。
鵝蛋臉容圓潤柔和,不瘦不胖,恰到好處,似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本是溫婉,卻又見得黛眉如遠山,眉峰微揚自帶英氣,只是她伏案書寫,眼眸低垂,不得見其中深邃。
可就這麼個人兒,坐在滿是書冊的超大書案跟前,說不出的靜怡之美。
又見她右手撥算盤珠子,眼眸盯著書冊,卻盲打算盤。
里啪啦的稀碎聲音,猶如暴雷炸山,石子亂飛,一顆顆的砸到金拂雲主僕心中。
宋觀舟在忙,幾乎忘我。
可越是這般,越有動人心魄的魅力。
石娘低嘆,我的姑娘啊,您再是能干,可容貌上頭也輸了這宋氏好幾分啊。
寒風刺骨,卷入門中,宋觀舟被吹得打了個冷顫,她這才反應過來,抬眸看去。
只這一眼,石娘登時低下眼簾。
霎那芳華,盡在抬眸之中,一汪秋水,攝人心魂。
金拂雲立在門畔中央,猶如一座雕塑,讓門外雪景,入不得宋觀舟眼簾。
她蹙眉,略有不喜。
金拂雲是背著光的,面上帶著陰影,宋觀舟看不清楚,但她不同,坐在迎光之處,金拂雲連她額際的發絲,都能看得清楚。
罷了,到這一步,焉能怯懦?
金拂雲終于抬腳,跨入門檻,她沒有在安王府賠罪的卑微,也沒有在正賢閣跪下的苦楚,更無在蕭引秀面前的虛情假意,在眼前角色女子之前,她鮮少露出的錚錚鐵骨,忽地就支稜起來。
腰,挺直。
背,也不駝了。
就連面上的哀戚之色,也蕩然無存。
哪怕腿上還帶著傷,卻還是一瘸一拐,昂揚著螓首,一步一步走進來。
反觀宋觀舟,隨著她一步步靠近,終于能看清金拂雲的面容。
比想象中淒慘,但也比想象中堅毅。
宿敵相見,卻異常平靜,沒有雙目猩紅,也沒有咄咄逼人,賠罪的一如既往高傲,本該高高在上的四少夫人,也異常嫻靜。
但這氣氛實在迥異。
兩邊的丫鬟僕從,齊齊噤聲,甚至連氣都不敢喘。
宋觀舟坐著,金府立著,後者走到書案跟前,方才止步,沒有行禮,亦無問安,主家不開口,客人亦沉默。
定定好一會兒,金拂雲側首,“石娘先出去,容我與少夫人閑談兩句。”
這——
石娘微愣,欲要說奴陪著時,宋觀舟靠向椅背,有些懶怠,她抬眸看向忍冬,“上熱茶,把我這盞也續上。”
“是,少夫人。”
忍冬剛退出門檻,蝶衣同荷花已各端著托盤走來,一盤上頭是茶壺茶盞,另一盤上頭,是新出爐的點心。
幸好小廚房離得近,否則這等天氣,剛出門就凍住了。
當忍冬放了一盞熱茶到金拂雲跟前後,宋觀舟擺擺手,“退下吧。”
呃——
少夫人?
忍冬抬眸,以眼神傳遞心中擔憂,但宋觀舟未做言語,只擺了擺手。
也罷!
忍冬與蝶衣、還有石娘,齊齊屈膝行禮告退。
退出之時,還小心關上房門,阻絕了寒風肆虐,宋觀舟伸出手,“坐吧,腿腳之傷,我也受過,甚是難受呢。”
是啊,眼前之人為了救蕭蒼那個短命鬼,斷了腿。
“安王府得見少夫人,瞧著腿腳倒是無大礙了。”
桌案跟前,好幾把椅子,金拂雲挑了就近一把,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還端過熱茶,輕吹兩下,吃了半口。
滾燙的茶水,入喉時卻已只有微微暖意。
即便如此,也給冰冷的金拂雲帶來了一點點撫慰。
宋觀舟點頭,“我拄拐兩三月,休養得當,如今也恢復如初,跑跳無礙。”
“真好。”
同樣是摔斷腿,卻不一樣的境遇。
“少夫人生來命好,得四公子看顧,連斷腿這事兒,都好得比我快些。”
嘁!
宋觀舟劍眉緊皺,略有不喜。
“身子是自個兒的,拄拐可免你傷腿落地,二次受傷,這與四郎有何干系?”
金拂雲微微仰頭,落寞一笑。
“看到今日之我,少夫人定當是喜悅的。”
宋觀舟輕嘆一聲,“我以為我會……”
金拂雲眼眸流轉,直勾勾看著宋觀舟,“你該得意的,我跌入塵埃,你該歡天喜地。”
宋觀舟放下紙筆,單手托腮,打量著瘦得脫相的金拂雲,她面容大不如從前,眼神也沒了從前明亮。
“值得嗎?”
良久之後,宋觀舟認真問道,金拂雲身子猛地一抖,本還克制極好的情緒,忽地繃不住了。
她眼神狠厲,直勾勾盯著宋觀舟。
“如今瞧來,不太值得,可我金拂雲做事,斷不會後悔。”裴岸,把她親自送進了映雪閣,讓她瞬間跌入煉獄。
就這,也斷了她的奢念。
宋觀舟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那是大姑娘知曉,後悔無用。”
一句話,戳中了金拂雲心底最痛的事。
她也跟著點頭,“對,後悔無用。”
宋觀舟輕嘆,“同為女子,我實屬不能理解你對我莫名的恨意,只因我嫁給了裴岸?”
金拂雲撫著疼痛的胸口,也往椅背上靠去,“這是你的命,但又不是。”
至少,你們成親四年,季章從不曾喜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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