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岸回到公府時,正值星空燦爛,他專門拐到燕來堂,探望在休養的阿魯,阿魯咧著嘴迎了裴岸入內,“四公子,哪里就用您來探望,小的不礙事兒,敷了藥,湯劑也吃了三次,今兒午時之後就不疼了。”
“差點丟了性命,可曾害怕?”
裴岸落座書案跟前,瞧著欲要來給自己斟茶倒水的阿魯,伸手攔了下來,“趙大夫過來瞧過了不曾?”
阿魯點頭。
“趙大夫給小的好生清洗傷口,也是與林大夫一處兒說的話,夸贊小的得主子們庇護,躲過去致命傷。”
“那就好,近些時日你就好生歇著,白日里去韶華苑,跟著忍冬混口飯吃,只不要說漏嘴。”
阿魯立時點頭。
“今兒上午,少夫人還差人喚小的到跟前,小的也不曾露餡,只是少夫人取笑屬下戴了個布帽頭,說好生不搭。”
“她與你說笑,你若是藏不住,就說玩耍跌下馬來摔著的。”
昨兒的事兒,裴岸全部讓他們爛在肚子里,阿魯自然連連點頭,“小的明白。今兒韶華苑熱鬧,少夫人滿屋的客人,午間吃飯,除了世子夫人不曾來,大少夫人、蕭家四少夫人、表姑娘都在韶華苑呢,好生熱鬧。”
“好。”
叮囑了阿魯,這才起身回韶華苑去,剛到院落門口,就遇到帶著丫鬟欲要離開的許晉俏,兩相見禮,“表姐怎地不歇會兒?”
許晉俏低頭淺笑,“今兒一日都在韶華苑吃吃玩玩,夜色將近,是該回去了。”她轉頭看向院內,“大哥與蕭家四表哥正在下棋,我便先行一步。”
裴岸側首站在一旁,目送許晉俏離去,方才入內。
忍冬听得動靜,已迎接過來,“四公子今兒越發的晚,因著有客人,少夫人並不曾等候您用飯,幸得小廚房煨著,奴這會兒去擺飯。”
裴岸?值之後兩處跑,頗有些疲累。
抬手示意忍冬,“不急,容得我洗漱一番。”前兩日涼了下去,今兒又炎熱起來,他迎風打馬,身上也沾染不少汗漬塵埃,洗了清淨些。
蕭北與許凌白見到他入內,欲要起身,他早早招呼道,“一家人,又是我的兩位兄長,不講這些虛禮,只管下你們的棋。”他四處張望,低聲問忍冬,“你們少夫人呢?”
“少夫人陪著表少夫人回去,听得表嫂夫人給她做了雙鞋履……”
裴岸扶額,“她那斗櫃之下,全是漂亮鞋襪,卻還是不夠啊?”忍冬知道四公子甚是心酸,只能穿她們幾個僕從做的,指望少夫人穿針引線裁布縫制,那是天方夜譚,夢都不敢夢的。
因此也捂著嘴,笑了起來,“四公子寬宏大量,何苦與少夫人計較這些。表少夫人手藝極好,少夫人本是心疼她而今身懷六甲,精力不濟,可表少夫人說閑不下來,就愛這些針鑿活計。”
“她腿腳還不算好,你們平日謹慎些。”
裴岸不放心,再三叮囑,忍冬一一應承,“四公子,您就放心好了,荷花和慶芳跟在身旁,前後都打了燈籠,奴也好生交代,莫要由著少夫人奔跑。”
跑?
“她還跑?”
裴岸回眸,看到忍冬眼眸里的笑意,“四公子,少夫人生性跳脫,如說讓她像旁的貴婦淑女走路,您也知道她是走不來的。”
從來都是輕便靈動——
裴岸嘆氣,“我是擔心她不小心崴了腳,這也才好了沒幾日不是。”
入了盥洗室,孟嫂與壯姑早早備好熱水,裴岸也不喜人伺候,從頭到腳好生洗了個清爽。
換了深衣軟鞋,濕漉漉的頭發做個發髻簪于頭頂,來到飯桌跟前,擺著三五小菜,一碗珍珠米飯。
待他快速吃完,外頭還不見宋觀舟蹤跡。
因著昨日之事,他滿心後怕,一日里不曾見到,心中不免想念。想到這里,吩咐忍冬打了燈籠,“與我一路,去接觀舟。”
門外薔薇花架下,涼風習習。
蕭北招手,“季章快來瞧這麼一著,我怎地破了晉白這困死的局?”裴岸腳步停下,轉頭來到二人珍瓏棋局上頭,問了黑白分別是誰時,他立在棋盤跟前,凝神靜氣稍作思索。
片刻之後,方才開口,“棋不利,尋做劫,攪亂棋局找生路。”說罷,取來蕭北所執黑棋,往一處慌亂之地落下。
蕭北見狀,連忙半起身攔住,“使不得使不得,這里可是死眼,我要挨了晉白對殺。”
話音剛落,裴岸手起棋落,塵埃落定。
蕭北口中呢喃,“完了完了。”
下一刻,卻不見許凌白歡喜,他眉頭緊縮,幾乎能打成死結,“我竟是挨了季章的招兒……”
撥亂反正是不能夠,但還容得蕭北多掙扎幾口氣。
他朗聲笑道,“表哥自行殺出生路,我替你煩擾了晉白表哥一記,不多時他自能解開。”
咦?
蕭北定楮一看,換做他眉開眼笑,“噯!還真是喲!”他拉過裴岸,不放他走,“你替我這一局,實在是晉白殺了我好幾次,我愈發不能甘心。”
裴岸搖頭失笑。
“表哥,我得去接觀舟。她腿腳剛好,這夜半三更的,園子里小道也不盡是平坦,若不去接一程,讓人好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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