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近三年,楚音再次踏足司立鶴的家,家中的布局沒什麼變化,入戶櫃上放了新的長頸花瓶,依舊有花。
讓他驚訝的是,他在展示櫃里見到眼熟的馬克杯。
那個從前被他摔碎的瓷杯不知何時被司立鶴修復過,傷痕累累,表面有數不盡的裂痕,細碎的瓷粒突起,浮雕泰迪熊也缺了個耳朵,而擺在馬克杯旁邊是粘起來的小卡片,裱進了相框里,字跡歪歪斜斜有點模糊。
司立鶴一方面不想引起楚音的傷心事,一方面又希冀楚音明白他很在乎這個杯子,任楚音看了會,終究還是擋住楚音的視線。
剛回國,楚音沒有急著入職,先用了幾天重新熟悉環境和了解就業行情,這幾年他真的成長了很多,不會傻乎乎地海投簡歷。
他見的第一個朋友是陸書凌,約在了青年工作附近的商場。
陸書凌如今在一家會計事務所上班,去年通過高級會計師的評審,他工作能力強,老板賞識,晉升之路很順暢。
兩人入座,陸書凌打量了楚音好幾次,感慨道︰“變了,變好了。”
楚音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幾年受益良多。
二人只看當下,只字不提痛苦的過往,談話間皆是笑意。
中途陸書凌接到了楚逸的電話,楚逸說剛結束工作,問陸書凌什麼時候下班。
“我跟楚音在一起,晚一點。”陸書凌頓了頓,“醫生不是說過讓你少喝酒嗎?”
楚逸應酬時灌了太多,胃痛,他前兩年還胃出血過,很精心地養著,但偶爾就要整點事情出來找存在感。
陸書凌掛了電話後眉頭一直皺著,似乎在氣惱楚逸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片刻,很無奈道︰“我得提前走了,你哥犯腸胃炎,我回去看看他。”
楚音連忙點頭,和陸書凌取好車,在分岔路口道別。
時間還早,人流量又多,楚音車子開得很慢,路過一面巨大的落地廣告牌,正巧紅燈,不得不停了下來。
廣告牌上儼然是已躋身一線的李瑞安,接了新的奢侈品代言,楚音這些天沒少在路邊和商場看到他的身影。
不得不說,李瑞安確實有發紅發紫的資本,那張臉放得越大越震撼,也難怪會有那麼多粉絲為他買單。
回國之後,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可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楚音面前,他決心把這些人全當成陌生人看待,就算不小心踫了面內心再不安表面也要佯裝平靜——楚音覺得或許自己也得去報個表演班,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沒能天馬行空多久,綠燈一亮,他就毫不猶豫地收回目光,將李瑞安的廣告牌遠遠地拋在身後。
可能是因為連續見到兩個熟面孔,到家之後楚音做什麼事都有點心不在焉。
司立鶴一直在密切關注楚音回國後的狀態。
他知道陸書凌對楚音而言舉足輕重,很難不介懷楚音跟對方見面,可心里再在意嘴上也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楚音很不喜歡被他監視,他也不想因此和楚音產生不必要的矛盾。
但作為愛人,他表達一下醋意總可以吧。
楚音正在倒水,突然被司立鶴從後抱住了,摟著他的腰,低著腦袋將下頜架在他的肩頭,是一個很親昵的姿勢。
溫熱的手在作怪,楚音有點拿不穩水杯,只好擱在桌面上,翻過身和司立鶴面對面,剛站定就被親了個結結實實。
楚音被托舉到島台上坐好,司立鶴膝蓋擠進來,將他圈在密閉圈里,親得力度不小,他的腦袋不自覺地往後仰,茫然地問︰“怎麼了?”
司立鶴舔過他的唇角,狀若無事道︰“沒怎麼。”
好像一遍遍要確認楚音在身邊的人並不是他。
司立鶴剛洗漱過,身上混雜著清香,楚音嗅著,主動跟對方說今天跟陸書凌見面的事情,嘀咕,“我哥生病,他吃一半就走了,我還見到了李瑞安......”見司立鶴的眉心蹙起,他笑著補充,“的廣告牌。”
李瑞安可以說是楚音心中的一根刺,司立鶴見他現在能這麼坦然地提起這個他曾經真心實意對待卻慘遭背叛的朋友,心里既高興楚音能翻篇,又唯恐舊事重提翻出一些糊涂賬。
司立鶴探究地看著楚音,試圖從對方輕松的語氣里找出點端倪。
楚音被他過分專注的眼神盯得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你別這樣看著我。”
司立鶴無比慶幸當年忍著不舍讓楚音留在倫敦讀書,兩年的時光,楚音見識到更大的世界,交往了更多的朋友,心里那些瘡疤也在一點點愈合——他覺得楚音由內而外地成長了,幸而在他面前仍舊保留著些孩子氣。
他希望楚音依賴他、仰慕他,因為他一個眼神而臉紅心動。
楚音不讓看,司立鶴就越要看,看到哪兒就親到哪兒,親得楚音的臉越來越紅,紅成一顆鮮艷的隻果。
司立鶴喜歡看楚音的羞怯,反復在楚音耳邊“咚咚、寶寶”地喊著。
楚音真的受不了了,像只被煮熟的蝦,渾身都在發燙,他又向來很乖順,被欺負得狠了不躲,頂多是輕輕地推拒一下,如果沒成功就更完全繳械投降,任司立鶴為所欲為了。
次月,楚音成功入職一家中外合資的大型建築公司。
他雖然留過學,但資歷淺,沒有太多實干經歷,還夠不到設計師的門檻,目前是給室內設計部門的總監當助理,邊學邊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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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是個年近四十的女性,工齡十幾年,對下屬十分嚴格,工作上力求盡善盡美。
楚音跟著她的頭半個月挨了不少罵,逐漸上手了之後才勉強得到總監的認可。
他一天到晚都在量尺、畫圖,這樣枯燥的基礎工作要起碼干兩三年才算有入門經驗,但對于感興趣的事情,楚音有用不完的勁頭。
總監開始帶著他談單跑工地,跟客戶到市場選材,他雖然只起到了一個人多充場面的作用,但看著善談的總監成功得到一個又一個客廳的認可,在旁觀中偷了不少師。
三個月實習期過得特別充實忙碌,有時候加起班來連司立鶴都不太能得到他的關注。
司立鶴對此很是不滿,不過楚音專注工作的樣子很是新奇,單是觀察都足夠有趣。
考核那天,楚音特別緊張,很怕自己不能轉正,臨出門還在念叨。
這時已經深秋,司立鶴把將要出門的楚音抓回來裹了條圍巾,望著楚音眼底下熬出來的兩片淡淡的烏青,輕嘆,“工作而已,不要那麼拼命,又不是......”
養不起你四個字被司立鶴咽回去,好吧,楚音要自由要獨立,司立鶴就給他自由給他獨立,于是鼓勵道︰“一定可以。”
楚音眼楮亮亮的,湊上去親了司立鶴一口,興高采烈又忐忑不安地去迎接自己的挑戰。
他的努力有目共睹,沒什麼意外轉正。
同事都跟他道喜,說周末約出去吃個飯慶祝,連不苟言笑的總監都勾了唇角讓他繼續加油。
得到認可的滋味太美妙,楚音走路都在飄飄然,等下了班,見到不打一聲招呼就來接他的司立鶴更是感到驚喜。
他迫不及待跟司立鶴分享好消息,也不顧可能有認識的人見到,小鳥一樣小跑著撲進司立鶴的懷里,仰面脆生生地說︰“司立鶴,快恭喜我,我是正式員工了!”
司立鶴穩穩地抱住他,跟他賀喜,目光落到辦公樓門口,“有人在看你。”
楚音連忙站直轉身,只見同部門的兩個同事正揶揄地望著他,他臉皮薄,面上剎時飛上兩朵紅雲。
為了慶祝楚音轉正,司立鶴訂了餐廳,還是包場。
楚音的話很多,跟司立鶴說自己的職業規劃,設計師助理、初級設計師、高級設計師、設計總監乃至設計首席,未來的二十年,他會一步步地走上去。
司立鶴含笑安安靜靜地听,不多時,有悠揚的鋼琴聲響起。
楚音還在興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的想法,逐漸的,他發現氣氛有些不同,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司立鶴起身來到他跟前,說要請他跳舞。
整個餐廳特地布置過,司立鶴帶領著楚音在寬敞明亮的大廳起舞。
楚音覺得這一切太隆重了,他喝了點酒,隨著司立鶴的舞步轉來轉去,腦袋暈乎乎的,完全要醉了。
司立鶴停了下來,室內的燈光變得昏暗,一束光打在了遠處。
本該在家的果果身上綁著半個巴掌大的紅絲絨方型盒朝楚音跑來。
楚音意識到了什麼,心怦怦跳,愣在原地。
司立鶴取下盒子,剛要打開,這場精心策劃的浪漫求婚被楚音有點慌亂的語氣打斷,“我有點頭暈......”他低著腦袋深呼吸兩次,鼓起勇氣道,“對不起,司立鶴,請你不要說那句話,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司立鶴唇角的笑容僵住,鋼琴聲也戛然而止。
彈琴的人站了起來,居然是以前琴行的老板。
回國後,楚音去過琴行,卻發現已經關了門,聯系了老板才知道他跟老婆回鄉下養老去了——司立鶴特地邀請他過來彈琴,並當今日這場驚喜的見證者。
驚喜成了驚嚇,琴行老板也有些尷尬。
楚音感覺自己要暈了,不敢看司立鶴,很局促地站著,無意識地摳弄手指。
司立鶴滿腦子只剩下“楚音不願意跟他結婚”這一句話,心中洶涌澎湃,面上卻還算鎮定,片刻後,握住楚音的手,“沒關系,繼續吃飯吧。”
楚音張了張嘴,“我......”
司立鶴把絲絨盒子收進口袋里,笑了笑說︰“不用解釋,我會等你做好準備。”
一頓飯食之無味,楚音幾次想要開口,見到司立鶴陰沉沉的眉眼,話語又咽了回去。
上一段婚姻帶給楚音的陰影太大,他沒有在撒謊——很明顯的,楚音恐婚了。
作者有話說
上一秒的小司總意氣風發)︰歡迎大家見證我的求婚現場。
下一秒的小司總強顏歡笑)︰請大家忘記今晚發生的一切,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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