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兒!”
方大寶一個箭步,顧不得鑽心的疼痛,霍地站了起來,就像親娘見到失散多年的心頭肉,帶著滿心的歡喜和激動撲向七彩光團。
“嘎!嘰嘰嘰嘰嘰——!”小寶兒不安地悸動了一下,竟往後退了一尺。
下面的那一大群壯漢和老者驚呆了,這個全身晶化的怪物竟然想褻瀆他們的神仙!
這可是偉大的“光之神”——混沌的具象化身,萬物起源之光,能幫助他們淨化虛空侵蝕的歸墟之神!
但無須這些人動手,小寶兒只是憤怒的一句“ 嘎——嘎 ”,方大寶就定在原地,一陣十分微弱的法則之力籠罩在方大寶身上!
盡管微弱,但對付此時只剩下半條命的方大寶已足夠了。
方大寶驚呆了︰小寶兒這是成仙了嗎?
方大寶更加嚇壞了︰嗚嗚,小寶兒成仙了,它就不認得俺大寶兒了!
……
此時,這些人一擁而上,捂嘴的捂嘴,摁腳的摁腳,又重新把方大寶塞進籠子里面。
忽然一個人驚叫起來︰這個人的污染沒有了!
其實在方大寶被塞進籠子後,隨著方大寶無極真氣的運行,身上的晶化斑塊就慢慢消退了,不過這些人一直盯著看他們眼中的“神明”,倒忽視了一旁的方大寶。
光之神剛被嚇壞了,趴在石頭上,有些懵懂地搖搖腦袋。
在 眼里,這個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倒是那個苟老大,此時眼楮里露出一絲恐懼,“好個你小子,是不是和黑白雙煞是一伙兒的?你說?”
這老漢伸出一根手指,驚恐地指著方大寶,指尖在不停地顫動。
“黑白雙煞?”方大寶越來越感覺莫名其妙了,這是什麼東西?
————————————
最後,方大寶還是被關在籠子中,扔在海島的一棵棕櫚樹下,他透過籠子粗糙的木條縫隙,看著眼前這群奇異的“野人”。
一個身材魁梧、臉上覆蓋著大片晶痂的漢子,正用一根硬木長矛,在淺水區專注地刺魚……
一塊相對平坦的礁石旁,一個頭發糾結如亂草、半邊臉晶化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塊邊緣鋒利的黑色石頭切割著海草,專注的神情,依稀可見當年在煉器爐前精雕細琢的影子……
那個高大老者,顯然是這群人的首領。他坐在一塊巨石上,面前擺放著今日收集到的“貢品”——幾條魚、一小堆貝類、幾捧漿果,面前幾個光屁股小孩子——孩子臉上沒有晶化的痂塊,他們像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等待老者分配食物……很明顯,這個孩子估計是他們在歸墟里生出來的。
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坐在沙灘或礁石上,他們的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光彩,仿佛靈魂早已被那永恆的虛空吞噬,只留下這具被晶化侵蝕、在絕望中緩慢腐朽的軀殼……
一條孤獨的野狗在籠子外逡巡著,似乎在尋找食物。
“你在看什麼?”忽然有人問道。
“我在看他們,這他媽的都是元嬰大修啊,還有渡劫的——現在都像光屁股野人!”方大寶哼了一聲,運轉著尚存不多的無極真氣。
“元嬰大修?哼哼,普通元嬰還過不來呢!都會死在虛空里,只有道嬰以上的,才有機會闖過這片空間亂流——其實來這里有什麼好?出也出不去,儲物戒指都打不開,境界一天比一天低,活得連條狗都不如!”這人回答道。
狗!
方大寶張大嘴巴,老子這是和誰在說話呢?
旁邊那只狗對著他咧嘴一笑,眼楮里亮晶晶,笑容里充滿曖昧和挑逗,看著方大寶仿佛看著一根肉骨頭。
“嚇死了老子了——就是你這……這只死狗在和老子說話?”方大寶尖叫道。
“老子不是狗!再說一遍!老子不是狗!更不是死狗!”
狗子怒了,兩顆犬齒露了出來,腰背弓起來,後腿蹬地,準備給方大寶來個猛撲︰“睜大你一雙鈦合金狗眼,老子是疾風豹一族,老子姓黃,是元嬰老祖!從妖域過來就活生生被打回原形了!”
“現在——活得像條狗!”自稱“疾風豹”的狗子哽咽著,滿心的委屈。
“哦,那我叫你阿黃好了!”方大寶此時才仔細看了下眼前的“大黃狗”,才發現它圓圓頭,圓圓眼,四肢修長,身上還有比銅錢略大的斑紋——的確不是狗,更像一種體形很大的貓兒。
“好吧,好吧,阿黃也行。”疾風豹點點頭,不過轉眼間,這花豹回過味了來了,“那個也不行,像個狗名字!”
疾風豹赤眉白眼地吼叫起來。
好在他們兩個沒有就這個問題爭論太久。這花豹看到方大寶在運氣逼出體內的鎮靈釘,便說道︰“你著急忙慌啥?大家都知道你和黑白雙煞沒關系,不然光之神早就出手了!”疾風豹圍著籠子走了一圈兒,鼻子吸了吸,“你身上的味兒不是虛空的味道,等苟老大給孩子們分配完食物,他就會放了你,過幾天你就和我們一樣了。”
“你還說你的不是狗!”方大寶看著他嗅來嗅去,譏笑道。
“豹子的嗅覺也很靈敏的,好不好!”疾風豹又憤怒了。
“那你給我說說,你們的光之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方大寶的心中,小寶兒才是最重要的。
“光之神是這片星域的主宰!”疾風豹露出驕傲的神色,“不是光之神,我們都要死!”
“為什麼?你們不是進來了嗎?”
“因為虛空侵蝕不會停,這個就像長在岩石上的苔蘚,最終會把石頭吃光,”說著話,疾風豹齜了齜牙,露出牙齦下面晶化的牙床——牙床虛空侵蝕得滿是孔洞,就像孩子吃多了糖,“虛空侵蝕會一直侵蝕我們的肉體,甚至連我們的元神都不放過,一直到我們魂飛魄散為止。死就算了,關鍵是痛啊,鑽心的痛!只有‘光之神’他老人家能救我們!”
“它有這麼厲害?”方大寶有些不信,在他看來,虛空侵蝕不過就那樣好嘛。
“我還能騙你不成?”疾風豹露出委屈的表情,“若不是虛空侵蝕,老子堂堂的一個化了人形,結了道嬰的元嬰老怪,能成這樣子?”
“除開痛,你們的境界會一直往下掉?”方大寶問道。
“嗯,嗯,被虛空侵蝕後,就是一種身子骨被掏空的感覺。”疾風豹眨巴眨巴眼楮,估計它想到另外一種“身子骨被掏空”的場景,“但光之神老人家給我們照射 的神光,治一治,就好多了。”
方大寶相信小寶兒有這個本事,就算以前沒有,它進化後就有了。
此時,方大寶大概明白了島上發生的一切。
歸墟是一個絕望之人最後一搏的歸宿,但即使拼死能進來,也不過是增加另外一種絕望罷了。
本來絕望地進來,然後更絕望了,絕望地等著死去——直到小寶兒給了他們一線生機。
他思考著,沒說話。
疾風豹是個話癆︰“你咋不說話了?”
方大寶皺眉道︰“釘子釘得身上疼!”
“那這個沒辦法。”疾風豹兩條前腿一分,算是“雙手一攤”表示無奈,“你從‘黑眼楮’那邊過來,受到了虛空侵蝕,要是死了就算了,若在歸墟里到處亂跑,這東西會傳染的啊,會連累我們的啊,所以苟老大會拿釘子把你釘上,觀察觀察,如果發現你不能害人,就會放了你。”
此時,方大寶已知道“黑眼楮”指的是海面上那個虛空裂隙,苟老大則是這一群人的首領。于是問道︰“你們光之神好像沒給你們治好?”
“但我們好多了!至少沒有繼續惡化!活得下去了!”疾風豹兩個爪子拍拍胸脯上的白毛,十分得意,“神 老人家說,還過幾年,就都好了。”
“你再給我說說你們的神吧。”方大寶最關心的還是小寶兒。
“我來得晚,從外面過來的時候,光之神就在這里了。苟老大他們在這里熬了幾十年了,前面的人一批批死,都快熬不下去了,神 老人家進來了——原來 像個憨憨的小和尚,到處閑逛,後來有一天電閃雷鳴,那可了不得啊——那虛空大眼迸發萬丈霞光,天上出現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金蓮,小和尚他老人家就原地飛升,成仙成佛了……”疾風豹說得滿口白沫,連忙啃了幾口青草當擦嘴。
這些說法,九成九方大寶是不信的,但此時也懶得反駁,就說道︰“你就是說這個小東西原來不是神�@ 闃 賴k是怎麼變成神的嗎?”
“我咋知道?剛不是說了嗎?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金蓮……”疾風豹露出苦惱的表情,“要是我知道,我堂堂一個元嬰老祖,會混到現在這個模樣?”
疾風豹,前言不搭後語,又啃了一口青草掩飾尷尬。
方大寶很沮喪,這頭蠢豹一到關鍵時刻就沒有下文了。
“這個小兄弟,”過了片刻,憨頭憨腦的大豹忽然眼楮一亮,“我覺得和那個彩雲有關!”
“什麼彩雲?”
不過,過了片刻,忽然望望天,說道︰“每逢初一、十五,還有過節,這里會吹進來大片大片的彩雲,香噴噴地,爆米花味,烤雞翅味,我們只能干嗅,但神大人很喜歡這個味道的,都會跑進去打個滾兒。”
方大寶搖搖頭,有些不得要領。
花豹忽然住了嘴,一雙圓溜溜的眼楮看著天邊,果然——
天邊那原本灰蒙蒙、死寂一片的虛空邊緣,毫無征兆地翻涌起一片極其絢爛的光暈。那光暈初時如潑灑的顏料,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混雜卻又層次分明,層層疊疊地暈染開來,像一幅巨大的、流動的織錦。
它們輕盈地飄蕩著,仿佛沒有重量,卻又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難以言喻的莊嚴感。
果然,一股難以形容的、沁人心脾的異香襲來,並非草木花果,而是混合了檀香、沉香、線香焚燒後特有的、帶著煙火氣的馥郁芬芳,隨著那片“彩雲”的飄近,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瞬間充盈了海島的上空。
這踏馬的哪里是什麼彩雲?
這他媽的分明是濃濃的人間香火氣好不好!匯聚了無數念力與信仰之力的香火好不好!
方大寶咬著指甲,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這麼多香火——就是整個人間都匯聚到這里也沒這麼多啊!
它們不是從通天路上走的嗎?難道這玩意也會半路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