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廝殺聲撕裂寂靜。曹昂望見院中浴血奮戰的典韋,猛地振臂高呼︰\"猛將兄,我來助你!\"話音未落,他已率領親衛如利劍般直插戰團,寒光閃爍的佩劍瞬間劈開兩名甲士的攻勢。刀光劍影間,曹昂瞥見縮在屏風後的盧婉,這才一邊格擋刺來的長槍,一邊高聲喊道︰\"可是盧婉姐姐?!\"
\"血霧飛濺中,蜷縮在屏風後的女子猛然抬頭,凌亂青絲間露出蒼白面容︰\"妾身正是盧婉,不知將軍是...\"話音未落,曹昂身後親衛如虎狼般撲入戰團。他長劍翻飛逼退敵兵,高聲喊道︰\"我乃曹操之子曹昂!昔日曾在盧師帳下求學,姐姐勿怕!有我在,定保你周全!\"
而此時,曹仁與曹洪正心急如焚。二人剛陪著挨完曹操訓斥,轉頭就發現曹昂沒了蹤影。兄弟倆對視一眼,提著兵器便沖進夜色。轉過街角,忽見盧府方向火光沖天,廝殺聲震耳欲聾。曹洪暴喝一聲︰\"不好!\"三人立刻飛步奔去,只見曹昂和親衛正被眾多甲士圍攻。
\"休傷我家少主!\"曹仁的鋼刀率先劈入敵陣,曹洪的鐵戟緊隨其後,如狂風暴雨般將呂布的部下殺得節節敗退。待甲士們抱頭鼠竄,曹仁這才抹去臉上血跡,皺眉問道︰\"少主,主公剛下令不得與呂布軍沖突,你這是...\"
曹昂長劍拄地,喘著粗氣指向盧婉︰\"子孝叔,這位是已故大儒盧植之女,我的師姐!見死不救,我曹昂還有何面目立身于世?!\"
曹仁的質問被刀劍相擊的余響撞得支離破碎,曹昂卻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染血的披風掠過滿地狼藉︰\"子孝叔且稍候!\"話音未落,他已疾步跨過門檻,靴底碾碎瓖玉發簪,俯身將顫抖的盧婉扶起。
\"師姐受驚了。\"曹昂解下披風裹住她單薄的肩膀,劍穗上的血珠滴在青磚縫隙,\"究竟發生何事?這兩位拼死護你的壯士又是何人?\"他的目光掃過渾身浴血卻仍持戟而立的典韋,還有倚著牆壁喘息的李通,眼中滿是敬意與疑惑。
盧婉攥緊染血的衣袖,腕間玉扣硌得生疼。她望著滿地狼藉的家宅,想起母親昏厥前蒼白的面容,聲音突然發顫︰\"自劉師兄撤離,我盧家便失了庇佑...白日里被押上城頭之事,想必將軍也已知曉。\"她抬手指向典韋,\"典韋本是馬將軍麾下,多年來暗護盧家周全;李通校尉與他一同為救馬將軍身負重傷,養在劉師兄府上。\"
原來,隨著劉備連夜撤離長安,其府邸與盧家頓失庇護。劉備府中空無家眷,唯余養傷的典韋與校尉李通,連同僕役丫鬟困守危城。白日里,盧婉一家被押上城頭當作要挾馬超的籌碼,多虧馬超投鼠忌器,盧家老小才得以保全。此消息傳入典韋與李通耳中時,兩人正在榻上換藥,繃帶下的劍傷尚未結痂——他們本就是在長安驚變那日,為護馬超突圍力戰群敵,險些命喪當場,幸得劉備施救才撿回性命。
典韋攥緊床頭鐵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些年他奉馬超之命暗中守護盧家,早將盧氏一門視作親人,此刻得知盧婉遇險,胸中騰起滔天怒火。李通則強撐著傷痛起身,目光掃過窗外肆意劫掠的火光,沉聲道︰\"呂布部眾已殺紅了眼,盧家若無人護持,今夜必遭劫難。\"他扯斷纏在腰間的染血布條,將長劍在靴底重重一磕,鋒利的劍刃映出他眼底決絕的寒芒。
兩人抄起兵器,相互攙扶著沖進夜色,來到盧家守護,剛好趕上呂布部下前來劫掠,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曹昂的臉色愈發陰沉,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他轉身望向仍在燃燒的庭院,火光照亮他眼底跳動的怒焰——這長安城里,竟容不得忠良安穩度日!
曹仁心急如焚,一把拽過親衛低聲吩咐︰“速報主公!就說少主在盧府與呂布部眾廝殺!”馬蹄聲如驟雨般消失在夜色中。
曹操正與呂布、王允等人在尚書台議事,案上燭火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恍若鬼魅。忽有一名親衛神色慌張地閃入,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曹操。他深知此刻局勢敏感,不敢貿然開口,只在廊下不住向曹操使眼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在青磚地上砸出細小的水痕。
曹操心中一緊,瞥見親衛那副模樣,隱隱覺得不妙。他強作鎮定,向呂布等人拱手告罪︰\"諸位,操忽感腹中不適,暫離片刻。\"說罷,不等眾人回應,便疾步走向廊下。
剛轉過回廊,親衛便撲了上來,壓低聲音急促道︰\"主公!公子在盧府與呂布的部下打起來了!曹仁將軍怕生變故,特命小人前來報信!\"曹操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怒意直沖頭頂,眼前仿佛已經浮現出曹昂身陷重圍的模樣。他一把揪住親衛的衣領,咬牙切齒道︰\"還不快備馬!\"隨即轉身,又強壓怒火回到堂中,沉聲道︰\"突發急事,操不得不先行一步,還望諸位海涵。\"說罷,也顧不上眾人詫異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出了尚書台,飛身上馬,向著盧府方向疾馳而去,馬鞭在空中甩出響亮的脆響,驚起路邊寒鴉無數。
曹操的坐騎在盧府門前人立而起。他望著院內橫七豎八的甲士尸首,還有曹昂染血的披風,眼底騰起熊熊怒火。未及下馬,馬鞭已如毒蛇般抽向曹昂後背︰“畜生!為父三令五申莫要生事,你卻一而再挑釁呂布!日後兩軍如何共處?!”鞭梢擦著曹昂耳畔掠過,在廊柱上留下猙獰裂痕。
曹昂剛張了張嘴,還未吐出半個字,身後傳來環佩輕響。盧婉整了整凌亂的衣襟,蓮步輕移至曹操身前,屈膝行了一禮︰\"洛陽一別,已過五、六載春秋。不想曹將軍風采依舊。\"
曹操握著馬鞭的手微微一滯,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女子。燭火搖曳間,只見她鬢發散亂,裙裾染血,卻仍難掩眉宇間的端莊氣質。他擰起眉頭,心中滿是疑惑︰這女子看著陌生,怎會直呼自己昔日在洛陽的舊事?
\"敢問娘子是...\"曹操話音未落,便被盧婉溫婉的聲音打斷。\"妾身盧婉,家父乃盧植。\"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昔日將軍與家父同殿為臣,我常隨侍在側,見過將軍風采。\"
曹操聞言猛然一震,馬鞭險些脫手落地。他匆忙抬手整了整衣冠,神色變得恭敬起來︰\"原來是皇後娘娘!怪我眼拙,當年洛陽初見時,娘娘尚是垂髫之年,如今出落得這般模樣,倒叫曹某不敢相認了!\"
盧婉輕輕搖頭,苦笑道︰\"曹將軍莫要折煞妾身。那些宮廷往事,早已是過眼雲煙。將軍喚我盧婉便是。\"她望向滿地狼藉的庭院,眸光黯淡,\"如今能在這亂世之中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曹昂趁機上前一步,劍眉緊蹙,目光堅定地望著曹操︰“父親!當年您將孩兒送至盧植先生府上求學,盧婉姐姐與我有同窗之誼,情同手足。如今盧師已逝,呂布麾下的亂軍竟闖入師姐家中燒殺搶掠,我若袖手旁觀,有何顏面面對九泉之下的盧師?”他話語鏗鏘,字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曹操听聞此言,高舉的馬鞭緩緩垂下,緊繃的面色逐漸緩和。想到昔日盧植那淵博的學識與高潔的人品,心中的怒火竟化作了一聲長嘆。他上前拍了拍曹昂的肩膀,眼神中滿是欣慰︰“好!好子修!不愧是我曹操的兒子!盧植先生乃一代大儒,教書育人、匡扶社稷,恩澤天下。他的府邸,豈容這些亂軍肆意妄為!更何況,盧婉姑娘昔日母儀天下,尊貴無比,今日遭此劫難,我們又怎能坐視不理!”說罷,他轉頭看向盧婉,目光中帶著敬重與歉意,“盧姑娘受驚了,此事是曹某管教不嚴,還望姑娘海涵。”
盧婉剛啟唇欲言,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著鐵甲踫撞的鏗鏘。\"吱呀——\"盧府殘門被猛地踹開,呂布倒提方天畫戟大步踏入,身後親兵列陣如林,戟尖寒光映得滿院血色愈發刺目。
\"曹操!\"呂布金冠劇烈晃動,戟刃直指曹操咽喉,\"你那好兒子三番五次壞我弟兄好事,當我並州鐵騎是泥捏的?!今日須得做個了斷!\"話音未落,曹洪暴喝一聲挺戟而出,鐵戟與方天畫戟轟然相撞,火星四濺中帶起一陣罡風。
\"且慢!\"王允跌跌撞撞從人群中擠出來,蟒袍下擺沾滿泥漿,\"諸位皆是朝廷棟梁,日後還要同殿稱臣,何苦...\"他使眼色示意呂布收斂,卻見對方斜睨曹操的眼神依舊如淬毒刀鋒。
曹操從容整了整衣袍,上前對王允長揖至地︰\"王司徒明鑒!非是犬子蓄意生事,實乃呂將軍麾下兵卒明火執仗劫掠盧府。\"他側身讓出身後的盧婉,\"這位便是前皇後盧氏,昔日母儀天下,若有閃失...\"話鋒陡然一轉,冷冽目光掃過呂布,\"且不說我等擔不起罪責,城外虎視眈眈的西涼馬超,怕不是要踏平長安為心上人報仇!\"
王允額頭沁出冷汗,慌忙打圓場︰\"誤會!定是誤會!奉先,還不速速約束士卒?\"
呂布的方天畫戟在青磚上劃出刺耳聲響,額間青筋隨著太陽穴突突跳動。他死死盯著曹操身後淺笑安然的盧婉,西涼鐵騎的戰鼓聲仿佛就在耳畔轟鳴——白日里馬超橫刀立馬的凶煞模樣,此刻正與眼前柔弱女子的身影重疊。胸中怒火翻涌,他卻生生將怒火咽下,猛然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