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達斯和娜美一老一少都低估風暴的強度,今晚注定是一場不眠之夜。
黑灰色的風柱在荒島低空盤旋,像只無形的巨手攥住地面,斷壁殘垣早被扯成齏粉,草木混著碎石簌簌升空,在鉛灰色天幕下織成混沌的網。
百年古樹在風中狂舞如蛇,最終整棵樹被連根拔起,虯結的根系帶著巨量泥土翻卷著,樹冠像破傘般歪斜著沒入雲層。
一老一少縮在坍塌的石屋殘角,後背抵著唯一沒被掀翻的石柱,廢屋四面透風不是久留之地。
身體發飄得像斷線的風箏,只能死死抱住半人高的石頭,那是石屋地基里最沉的一塊,邊緣被歲月磨得光滑冰得硌手。
眼角余光里,娜美的背包、腐朽的金屬武器、甚至前幾日掩埋的陶罐碎片,都在風里打著旋兒往天上飛。
小石子被風裹著砸在臉上,疼的娜美大呼小叫,“老頭快想想辦法,這間屋子撐不了多久”!
頭頂風聲像巨獸在咆哮,夾著木頭斷裂的脆響,有什麼重物“砰”地砸在十米外的石壁上。
居然是半扇金屬門,漆皮早剝落殆盡,轉眼又被風卷著騰空,成了天上翻滾的黑點子。
娜美不敢抬頭,只能跟老師死死的抱著石頭,只听見懷里的巨石被風刮得嗚嗚響,可誰也不敢松手,松手就成暴風中碎片里的一塊。
風暴還在嘶吼,娜美和哈雷達斯在天地的偉力面前,像兩株扎不進泥土的浮萍,在毀滅里死死釘在原地。
娜美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哈雷達斯沒有任何辦法,一老一少只能原地等死,死死抱著的這塊巨石,沒有給她帶來太多安全感。
哈雷達斯默不作聲,張望尋找下一個落腳點,大角度轉動身子,“是我出現幻覺,還是我老糊涂眼花”?
老者眯起雙眼,望著古遺跡中央那尊女神巨像,狂風卷著沙石呼嘯而過,受風面積更大的神像,居然在暴風中巋然不動。
原本潔白無瑕的,此刻卻從內部透出瑩瑩綠光,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轉。
風暴愈發猛烈,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在地面濺起無數水花,仿佛天空裂開一個口子,往大地不停倒水。
神像體表那道綠色光芒越來越強盛,在人類眼中逐漸穿透雨幕,在神像周身形成一層淡淡的光暈,將襲來的狂風微微蕩開。
暴風更盛,卷起地上的碎石擊打在神像基座上,發出 啪聲響,神像甚至連一絲晃動都沒有,這就是一老一少最後的救命稻草!
“娜美你看後面,如果不是幻覺我們就有救”!
哈雷達斯強行搬動娜美的腦袋,女人剛開始罵罵咧咧,以為老師的腦袋壞掉,生死攸關之際還開玩笑。
等到她也看到神像顯現神跡,嘴里的髒話立刻噎了回去,表情從震驚到狂喜,“老頭還磨蹭,去神像腳下,我們就能活”。
娜美一只手抓著哈雷達斯瘦弱的胳膊,小賊貓為能活命,幾乎用出吃奶的力氣,身體前傾拽著老頭往神像附近。
超過十四級以上的狂風,讓一老一少每一步都非常艱難,娜美和哈雷達斯剛離開原位置,一個黑影就從天空落下,半截樹木砸在剛剛的位置。
“別回頭繼續走”!娜美拽著自己的老師,在風中艱難前行數分鐘,風中的石塊碎屑,切開娜美的臉蛋,她不敢停下,她不能停下!
最後一老一少由于風力加強的原因,一寸一寸爬到神像腳下,半截身體爬入那道綠色的熒光屏障之中,便感受到外界沒有的安逸。
難道神像之中真住著一位神明?娜美雖然從來沒有拜過神,如果神明今天真的現世,她絕對不會吝嗇磕頭謝恩。
一老一少身體爬入綠色屏障之中,在神像的庇佑下,任何風都吹不到神象向身旁,都被神奇的力量規避掉。
跟外界轟隆隆的噪音,神像腳下仿佛是一處靜室,听不到太多雜音,只有一老一少劫後余生的喘息聲。
娜美和哈雷達斯兩人相視一笑,“老頭你研究氣象學這麼久,能用科學的方法論解釋,必有我們的這尊神像,到底依據哪條科學原理”?
小賊貓的問題,把哈雷達斯問愣住,老頭是氣象學家不是神秘學家,很明顯神像的存在,已經完全違背科學常理。
這座荒島極其邪門,小空島路過此地被拉入風暴毀滅,這一次風暴比上一次還強,在兩次風暴中神像都沒有被刮倒,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已經不是我能理解的存在,海上有太多被遺忘之地,等到風暴結束後,我跟你一起尋找離開島嶼的線索”,哈雷達斯算是徹底破罐子破摔。
第二次經歷生死大劫,哈雷達斯他還沒有活夠,還是跟娜美一起找出路,才是最優的選擇。
雖然被神像所救,老頭卻在心里揣測,是不是這尊神像制造的超級風暴,才導致這片荒島的氣候異常。
等半天沒有听到女徒弟的回復,哈雷達斯從自己的狂想中退出,才發現娜美上半身依靠神像,閉上雙目已經睡了過去,能听到平穩的呼吸聲。
“這些天真是苦了你,沒有你我不可能活到現在,好孩子睡一覺吧”,哈雷達斯雖然體力大量消耗,跟娜美一樣犯困,不過他不打算睡覺,他要為娜美守夜。
看著綠色熒光之外的狂風暴雨,哈雷達斯收斂起自己的笑容,想到曾經的朋友們,全都沒有善終都死于非命。
學了一輩子氣象學知識,人到暮年還無法徹底解析天象的變化,人力有時窮不可能知道一切,在天地之威面前人類太過渺小。
外界的風暴持續一整個夜晚,才漸漸平息歸于平靜,哈雷達斯畢竟是一個快要百歲的老頭,終于扛不住睡眠的壓力,安心的閉眼躺在地上入睡。
風暴徹底停止後,顯現神跡的神像又恢復正常,由內而外散發的熒光逐漸消退。
伴隨一老一少平穩的呼吸聲,這片人跡罕至的荒島,又一次陷入過往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