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茶好了。”秋霜將茶盞放在紫檀小幾上，故意讓杯底與桌面輕輕相踫，發出清脆的聲響。
宋顏汐這才回過神來，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卻不去踫那茶盞。
窗外一株梅花開得正艷，可她的目光卻落在更遠處——那是侯府正院的方向。
秋霜輕輕為她揉著太陽穴，試探著詢問道“夫人真要替舅老爺求官？”
宋顏汐望著窗外飄落的梅花，幽幽嘆道“不替他打算，又能如何呢……”
秋霜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咬了咬唇，終于忍不住輕聲道“那夫人……要不要去正院見見侯爺？”
這話問得極輕，卻像塊石頭猛地砸進平靜的湖面。
宋顏汐指尖一顫，香爐蓋“叮”地一聲歪了，一縷青煙頓時亂了方寸，四散逃竄。
“傻丫頭。”宋顏汐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帶著幾分秋霜听不懂的意味，“你不懂，有時候不要才是要。”
秋霜低下頭，借著給宋顏汐捏肩的動作，悄悄翻了個白眼。
她確實不懂——不懂這位主子為何總愛把簡單的事弄得這般復雜。
宋顏汐渾然不覺，自顧自地捻起一塊杏仁酥，指尖在酥皮上輕輕摩挲著“男人都有這種劣根性。你越是要，他越是不給；等你什麼都不要了，他反倒巴巴地把所有好東西捧到你眼前。”
她說這話時眼角微微上揚，仿佛已經看見顧斯年捧著官服印信來，求她原諒的模樣。
那杏仁酥被她捏得粉碎，簌簌落在裙裾上，像撒了一地的金粉。
“你想想，之前我整日追著他要這要那，在他心中還剩幾分重量？”宋顏汐忽然湊近秋霜，身上濃郁的玫瑰香撲面而來，“如今我若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秋霜被這香氣燻得頭暈，卻不得不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夫人是說……？”
“聰明！”宋顏汐滿意地拍了拍小丫鬟的臉頰，力道不輕不重，卻讓秋霜臉上火辣辣的，“等我離開侯府那日，他才會明白失去的是什麼。到那時……”
她眯起眼楮，像只算計的貓兒，“哥哥的官職，宋家的體面，還不都是他雙手奉上的賠罪禮？”
秋霜低下頭，假裝整理被拍亂的鬢發，實則掩去眼中的譏誚。
這位夫人怕是忘了，當初是誰跪在地上，哭求侯爺娶她的，如今倒說起大話來了。
“夫人真是……聰慧。”秋霜憋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崇拜。
宋顏汐顯然很受用，她慵懶地靠回繡墩上，手指繞著帕子打轉“去把衣櫃最下層那個錦盒取來。”
秋霜依言取來一個褪色的紅錦盒，宋顏汐接過後輕輕摩挲盒面上已經模糊的纏枝紋。
里邊放著一套華裙，正是她“救”了顧斯年後穿的那件。
“你說……”宋顏汐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若是我穿著這個去見他……”
秋霜心頭一跳，正琢磨著該如何接話，卻見宋顏汐猛地合上錦盒，自嘲地笑了笑“罷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宋顏汐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聲音疲憊地開口道“去把管家叫過來……”
如今，距離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但替補的醫女至今都沒有著落，總不能到時候就讓她兩手空空的跟著隊伍離去吧，那樣跟自尋死路又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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