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整個乾清宮染成一片淒艷的紅色。鎏金蟠龍柱投下長長的陰影,如同無數利爪抓撓著殿內眾人的心。
薛宛央站在龍榻前,縴細的手指緊緊攥著裙擺一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恆哥哥……”她的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子,眼角噙著的淚水在燭火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我若隨你而去,我們的孩兒怎麼辦?他還不足百日啊……”
龍榻上的蕭恆面容蒼白如紙,唇邊卻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蕭恆艱難地抬起青筋暴起的手,乳母立刻將大皇子送了過去。
他指尖輕撫過嬰孩嬌嫩的臉頰,那孩子睡得正香,全然不知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
“宛央,你且放心……”話音未落,蕭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明黃的龍袍前襟濺上點點猩紅。一旁的太醫慌忙上前,卻被他揮手制止。
殿內鴉雀無聲,只听得見銅漏滴答作響。
李全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緩緩從袖中取出一道明黃聖旨,顯然是早已擬好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李全尖細的嗓音在殿內回蕩,當讀到“將大皇子過繼于罪人七王爺蕭策”時,幾位老臣猛地抬頭,面面相覷。
“這、這……”須發皆白的禮部尚書踉蹌後退半步,“將大皇子過繼給謀逆罪人?陛下三思啊!”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要知道,蕭策犯的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其子嗣必將流放邊疆,永世不得回京!
而大皇子是嫡出,更是皇長子,怎能……
“朕與老七畢竟兄弟一場,怎忍心他百年之後無人拜祭……”
“不——!”薛宛央淒厲的尖叫劃破殿宇。
她發瘋般撲向龍榻,滿頭珠翠散落一地,卻被侍衛死死按住。
“蕭恆!你怎能如此狠心?那是你的親生骨肉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她聲嘶力竭地喊著,淚水沖刷著臉上精致的妝容。
蕭恆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嘴角卻掛著溫柔的笑意“當然是因為愛……你只能永遠屬于我……”
他艱難地揮了揮手,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帶下去……待朕咽氣……即刻送她……上路……”
侍衛們架起哭喊掙扎的薛宛央,大皇子也被粗暴地抱走,孩子的啼哭聲與母親的哀嚎交織在一起,在殿內久久回蕩。
待聲音遠去,蕭恆強撐著最後一口氣開始安排後事。
他命太後垂簾听政,又欽點了三位輔政大臣。
當目光掃過跪在一旁的林徽柔時,蕭恆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經歷過薛宛央的事後,他已經無法徹底相信這個曾經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
“母後……”蕭恆剛開口,就見滿頭銀絲的太後踉蹌著撲到榻前。
老人枯瘦的手指撫上兒子凹陷的面頰,渾濁的淚水滴落在龍紋錦被上。
“我的兒啊……”太後聲音哽咽,突然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曹德安手忙腳亂地攙扶太後,心里把顧斯年這個兔崽子罵了千百遍,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招呼宮人將太後抬回慈寧宮。
待眾人退下,殿內只剩下蕭恆與林徽柔二人。
銅漏聲越發清晰,仿佛在倒數著帝王最後的時光。
蕭恆示意林徽柔近前,顫抖著握住她冰涼的手。
“柔兒……”他聲音虛弱而溫柔,眼中浮現出罕見的柔情,“還記得我們初見時,你在郊外林園縱馬的模樣……那時你穿著大紅色的衫子,發間只簪著一支木芙蓉……”
“陛下還說這些做什麼?”林徽柔猛地抽回手,眼中寒光乍現。
她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垂死的帝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比起過去,我更期待現在,畢竟自林家滿門抄斬那日起,臣妾就無時無刻不在盼著這一刻。”
蕭恆瞳孔驟縮,喉間發出“ ”的聲響,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錦被。
“有件事,臣妾不得不說。”林徽柔俯身在他耳畔,吐氣如蘭,“薛宛央那個賤人與七王爺清清白白,大皇子可千真萬確是您的血脈呢。”
“不可能!”蕭恆聞言一震“滴血……”
林徽柔滿意地看著蕭恆驟然睜大的眼楮“不過是點小把戲,那碗滴血驗親的水,加了一點點白礬罷了。”
“白……礬……”蕭恆艱難開口,突然渾身顫抖起來,“你……我的毒……”
“陛下聖明。”林徽柔撫了撫鬢角,步搖上的珍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那毒,自然也是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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