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蕭恆覺得心里一陣又一陣的發虛,林家之死,不過是兔死狗烹罷了。
林徽柔眼中的希望一瞬間寂滅,然後便面如死灰,接連又叩了幾首後,聲音絕望的哽咽道,“原來如此,父兄犯下如此大罪,我又怎麼有顏面活在這世上,還請陛下賜死臣妾吧!”
接連的叩首,讓鮮紅的血跡徹底染紅了頭頂的紗布。
蕭恆連忙上前幾步去扶,直直的對上了林徽柔的眼神。
她的眼楮里只有悲痛,內疚,羞愧,不舍,愛意,竟然連一點點怨恨都沒有。
自己殺了她全家,她竟然還對自己情根深種。
是啊,林徽柔對自己的愛意,從來都不比薛宛央少。
不,這話說的不準確,林徽柔對自己的愛意,甚至要比薛宛央多的多。
她在宮中雖然一直囂張跋扈,但在自己面前,卻是最恭順貼心的,有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自己,從來也不舍得讓他為難半分。
“陛下若真憐惜臣妾,就賜臣妾一死吧。”林徽柔再次跪下,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鮮血順著紗布蜿蜒而下,在青磚上洇開一朵暗紅的花,“臣妾不願成為陛下的污點”
蕭恆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發顫。
他看見她眼中噙著的淚,像極了那年圍獵時,她為他擋箭後強忍疼痛的模樣。
那時她也是這樣,明明痛得嘴唇發白,卻還沖他笑“陛下沒事就好”
“柔兒”蕭恆終是俯身將人扶起,掌心觸及的肩胛骨單薄得驚人,“朕恢復你貴妃之位,我們重新開始。”
殿門合上的瞬間,林徽柔眼中的淚光霎時凝結成冰,她扯下染血的紗布,任由額角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先生!”
窗欞輕響,一個身影利落地翻進來,衣襟上沾著零落的桃花瓣。
顧斯年倚在柱子上,唇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娘娘演得真好,連我都要信了。”
林徽柔冷笑一聲,如蔥般的手指,一點點的拆掉顧斯年身上的花瓣“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顧斯年沒有閃躲,任由林徽柔摘下一片黏在她袖口的桃花瓣,“有人比咱們更急。”
鳳儀宮內,薛宛央將封後大典的禮單撕得粉碎,紙屑如雪紛飛中,露出她猩紅的眼楮。
“娘娘息怒”玲瓏跪著收拾碎片,“太醫說您不宜動氣”
薛宛央深呼吸了幾口氣,隨後她斜倚在軟榻上,指尖輕點著名冊上幾個低位嬪妃的名字——這些都是近日投靠她的宮嬪。
“去告訴陳寶林、李采女她們,”薛宛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說本宮听聞林貴妃身子大好,讓她們代本宮去探望探望。”
玲瓏會意地低頭“奴婢這就去傳話。娘娘放心,那些日子她們沒少受林氏的氣,如今有了娘娘撐腰”
薛宛央抬手打斷她的話,目光中帶著幾分冷意。
長樂宮外,七八個衣著鮮艷的嬪妃結伴而來。
為首的陳寶林摸了摸發間的金步搖——這是今早薛宛央剛賞的。
“听說貴妃娘娘病好了?”陳寶林故意提高聲調,“怎麼也不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呢?”
林徽柔一襲桃紅色華服坐在廊下,額間紗布白得晃眼,她慢條斯理地撥弄著琴弦,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倒不知,宮里何時有了皇後娘娘。”
李采女見狀,壯著膽子走上前“妃娘娘那時在冷宮,怕是沒有听到,咱們薛娘娘,馬上就要成為皇後了。”
“既然未行冊封禮,那麼就不是皇後。”林徽柔冷冷一笑“你這麼急著改口,是怕那位活不到那天嗎?”
“林徽柔,你……”
“掌嘴。”林徽柔輕飄飄兩個字,身後的嬤嬤立刻上前,"啪"地一記耳光甩在李采女臉上。鮮紅的指印瞬間浮現在她嬌嫩的臉頰上。
“你、你敢打我?”李采女捂著臉,聲音發抖,“我可是奉皇,薛娘娘之命”
“那又如何,打你還需要看主人嗎。”林徽柔終于抬眼,目光冷得像冰,“來人,把這些以下犯上的賤婢,統統拖下去杖二十!”
刑凳擺在庭院正中,竹杖落在皮肉上的悶響驚飛了檐下的雀鳥。
嬪妃們的哭喊聲傳遍六宮,很快引來了薛宛央的鳳輦。
“住手!”薛宛央扶著腰從鳳輦上下來,看見陳寶林幾人臀腿間已是血肉模糊“後宮之中,豈容你這個罪臣之女放肆!”
“不容本宮放肆,本宮也放肆多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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