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妃的針對還不止如此。
第二日的晨鐘剛響，林貴妃的賞賜便到了。
描金漆盤里盛著碗血燕，薛宛央跪在青石磚上，看著燕窩里浮動的可疑粉末。
貴妃身邊的老嬤嬤笑得慈祥“這可是西域進貢的珍品，娘娘特意賞給薛采女的。”
上者有賜，誰能拒絕。
薛宛央將燕窩一飲而盡，喉間灼燒感尚未消退，就听見外間傳來帝王儀仗的環佩聲。
蕭恆玄色龍袍上金線暗紋浮動，腰間卻掛著林貴妃繡的並蒂蓮香囊。
“愛妃真是心善。”蕭恆捏著林貴妃染了丹蔻的指尖，目光掠過薛宛央袖口洇出的血跡，隨後漫不經心地為林貴妃畫眉。
當晚三更時分，薛宛央蜷在榻上嘔出第三口黑血。
窗外閃過黑影，一包藥粉從窗縫滑落，紙包上朱砂畫的平安符，筆跡陌生中又帶著幾分熟悉。
冬至宮宴，林貴妃提議讓新入宮的妹妹們獻藝。
薛宛央被分到件半透明的鮫綃舞衣，雪地里凍得發紫的肌膚若隱若現。
蕭恆醉醺醺地擲來玉杯，直接下令讓她跳支《霓裳》助興。
那是她母親生前最愛的曲子，曾在薛府梅林為還是皇子的蕭恆獨舞過。
碎石劃破腳掌的血融進雪里，薛宛央忽然想起那年上元節。
十五歲的蕭恆翻牆來找她，也是這樣漫天飛雪里，將凍僵的她裹進大氅。
如今同樣的雪落滿肩頭，卻再無人為她拂去。
開春時薛宛央不慎驚了林貴妃的愛犬，林貴妃竟然下令杖責，而蕭恆趕來後，連忙宣來了太醫，但醫治的對象卻是林貴妃的那條狗。
重傷昏迷的第三日，薛宛央在夢魘里听見瓷瓶踫撞聲。
有人用冰帕子敷她滾燙的額頭，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恍惚間有溫熱水珠落在她唇上，咸澀的味道，與記憶里刑場上的雪混在一處。
後來林貴妃罰薛宛央在御花園修剪梅枝，竟意外遇到了進宮的林丞相。
林丞相見到她瞬間面色慘白，第二日她的午膳里就多了牽機藥。
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蕭恆踹翻食案的龍紋靴尖，再醒來時，床頭多了個錦盒，里邊裝的是能解百毒的天山雪蓮。
夏日賞荷，林貴妃又當眾發難，聲稱听聞薛宛央擅水，要求去取湖心的彩頭。
薛宛央被推下水時，看見蕭恆猛然握緊了酒杯，手背上的青筋爆起。
從那日起，蕭恆仿佛也厭惡極了她這個礙了貴妃眼的小采女，對她多有打壓折辱。
曾經有一次，蕭恆突然召她伴駕，卻讓她跪在屏風外听寢殿里的動靜。
林貴妃的嬌笑像鈍刀割著神經，直到五更鼓響，才听見帝王冰冷的吩咐她進來伺候貴妃沐浴。
銅盆里熱水映出她咬破的唇，而蕭恆的指尖正摩挲著貴妃圓潤的肩頭。
那一刻，血腥味涌上喉頭，又被薛宛央咽了下去。
因為蕭恆的態度，後宮的嬪妃對薛宛央越發不屑，就連貴妃都懶得再針對她，白白掉了身價。
在眾人眼中，她薛采女不過是個供人取樂的小玩意兒罷了。
中元節祭祖，薛宛央被罰守靈。
長明燈突然爆響，火舌卷向她發間時，有人用龍袍裹住了她。
熟悉的沉香氣息里，她摸到蕭恆有力的後背，跟隨蕭恆來到一處宮殿。
月光透過窗欞，照見供桌下新放的牌位——薛氏滿門忠烈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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