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庭院里的荼蘼開得正盛,粉白花瓣落在青石階上,像一層無聲的嘆息。
江雲柔坐在鏡奩前,指尖捏著一支點翠步搖,鏡中映出的面容姣好,眼底卻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冰。
回府這幾日,她日日去父親門前跪著請罪,好說歹說,終究是哭軟了江侯爺的那顆愛女之心。
如今女兒名聲染瑕,江侯爺一心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將女兒早點嫁過去,所以這種承歡膝下的日子怕是沒多久了,自然也就不忍心多苛責于她。
江夫人知道了自家丈夫的打算,對江雲柔的怒氣也全都消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江雲柔不知父母所想,只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于是自然倒出手來對付庶妹那個賤人!
“小姐,都辦妥了。”貼身丫鬟綠萼悄聲進來,將一個素布包裹放在桌上︰“二小姐書房的書稿,奴婢照著您的吩咐,趁她去佛堂抄經時取來了。”
江雲柔掀開包裹,露出幾疊宣紙上清秀的字跡。
江素月雖為庶出,卻生得一手好字,詩詞間常有靈秀之氣。
她隨手翻了兩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找幾個落魄書生來,就說……江家二小姐傾慕他們才學,托你送來的書信。”
江雲柔特意挑出幾篇情致隱約的詩句,又模仿江素月的筆跡在空白處添了幾句曖昧批注︰“記住,要選那些急于攀附權貴,又好面子的。”
當天晚上,城南破廟旁的茶寮里,一個面色憔悴的書生正對著幾頁情書心神激蕩。
張生捻著胡須,指著紙上“願得一人心”的句子感慨,只覺那字里行間的脈脈情意,分明是對自己而發。
“不想江家二小姐如此慧眼,竟知我胸中丘壑。”
綠萼適時出現,故作嬌羞地轉達︰“我家小姐說了,若公子有意,可修書一封,她自會回應。”
不止張生,其他書生那里同樣如此!
此後半月,書信往來如織。
江雲柔命人截下書生們的回信,又讓府里的清客照著江素月的詩風仿寫。
她特意選了幾首江素月平日練筆時廢棄的殘句,略作修改便當作回信,有時還會在信末,系上一方江素月常用的素色絲帕。
張生收到那方繡著並蒂蓮的帕子時,手都在發抖︰“二小姐如此深情,張某定當不負!”
不出一月,晨光剛漫過朱漆門楣,江府門前就來了三頂青布小轎,張生、李生、王生各捧了庚帖,竟一同上門提親。
門房嚇得慌忙稟報,江侯爺正在用早膳,聞言將玉筷拍在桌上︰“胡鬧!成何體統!”
前院正廳里,三個書生慷慨陳詞,各自掏出定情信物。
張生呈上那方並蒂蓮帕子,李生展開模仿江素月筆跡的詩箋,王生更是捧著一疊往來書信,聲稱江二小姐已私許終身。
江侯爺氣得臉色鐵青,目光如刀般掃過下方垂首而立的眾人。
內堂簾幕後,江雲柔扶著母親柳氏的手臂,聲音柔得像水︰“母親您瞧,素月妹妹平日里看著文靜,誰知竟……那些書信我曾無意間見過幾眼,只當是少女心事,不想竟引出這等事端。”
柳氏適時嘆了口氣,走出去對著江侯爺柔聲道︰“老爺息怒,到底是庶出的孩子,性子野些,難免不知分寸。都說庶女卑賤,總愛勾三搭四,如今看來……唉。”
江侯爺本就重嫡輕庶,此刻更是怒火中燒,厲聲命人將江素月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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