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前一晚,孟文遠讓她有多難堪。
第二日,太陽重新升起時,在外人面前,他們依舊是一對恩愛無比的夫婦。
晨光熹微時,林靜姝已梳妝完畢,銅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唇上點著嫣紅的胭脂,將昨夜蒼白的臉色盡數掩蓋。
她對著鏡子緩緩勾起唇角,鏡中人便露出一個溫婉得體的笑容——那是孟家少奶奶該有的模樣。
丫鬟輕手輕腳地為她戴上珍珠耳墜,低聲道︰“二少奶奶,三少爺的院子好像出了動靜。”
林靜姝指尖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撫平衣袖上的褶皺,聲音輕柔︰“走吧,都說長嫂如母,如今長嫂不在,我這個二嫂總得去瞧瞧!”
到了客房以後,林靜姝這才知道事情緣由,原來是程家听說了孟家的事情,所以派人過來奔喪的同時,也想將自家小姐接回去。
坐在窗邊,程玉珠臉色仍帶著病後的蒼白。
她下意識望向站在角落的孟文懷短短幾日,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眼下青黑,顴骨凸起,活像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
“小姐。”程家管事低聲勸道,\"老爺夫人擔憂得很,您還是隨老奴回去吧。\"
程玉珠咬了咬唇,前幾日被那些詭異景象嚇得魂不附體時,她確實想過逃離。
可如今看著孟文懷這副模樣,心中那點憐惜又翻涌上來。
“我不走。\"她突然抬頭,聲音清脆如碎玉︰\"勞煩您回去告訴我爸媽,待孟家事了,我與文懷自會回去請安。\"
孟文懷猛地抬頭,死水般的眼楮驟然亮起,他踉蹌著上前,一把將程玉珠摟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玉珠!”他聲音嘶啞,像是許久未開口的困獸。
林靜姝冷眼旁觀這對痴纏的鴛鴦,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愛吧愛吧,愛得愈深,焚身時便愈痛。
這里的事情既然不用她插手,林靜姝便來到書房對賬,如今她剛剛接管家里,一大堆麻煩事情等著她呢。
墨香混著陳年的紙味撲面而來,她的目光落在最新的一筆支出上,孟文遠竟從公賬上支取了一千大洋,用途卻含糊其辭。
“來人。”林靜姝輕叩桌面。
不過半盞茶功夫,孟文遠貼身小廝便跪在了她面前,那廝起初還支支吾吾,在林靜姝的威逼利誘加恐嚇,終于讓那小廝吐了真言。
“少,少爺在百花胡同養了個唱戲的,打算,打算收作五姨太……。”
“ 嚓!”
林靜姝手中的狼毫筆應聲而斷。濃黑的墨汁濺在雪白賬冊上,像極了那夜她掌心血痕。
“下九流的戲子!”她輕聲呢喃後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反而讓整張臉顯得愈發陰森。
暮色四合,林靜姝房中的紅燭剛剛點上,燭芯便啪地爆了個燈花。
她正欲剪燭,房門突然被推開,一股混雜著酒氣與廉價脂粉味的濁風灌了進來。
孟文遠斜倚在門框上,領口松散,露出脖頸上一抹刺目的胭脂痕,甚至難得對林靜姝扯出個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倒像戴了張拙劣的面具。
林靜姝知道他所來為何,不過她也不在意,忍住心底的惡心,將孟文遠往床上帶。
她需要一個兒子,有了兒子以後,這個本就不重要的男人,就更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孟文遠雖然不願意踫林靜姝,但只要今夜敷衍過去,明日就能將美人接進門。
于是一切順水推舟……
正在事情進展的熱火朝天之際,“砰”的一聲房門被狠狠踹開,雕花門板砸在牆上,震得燭火劇烈搖晃。
林靜姝驚坐而起,斥責的話剛到嘴邊,卻在看清來人時驟然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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