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
楊婉婉突然激動起來,原本黯淡的魂體驟然亮起瑩瑩微光,她飄到顧斯年面前,素白的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袖,眼中迸發出希冀的光芒︰“你能幫我找找她嗎?我,我怕她也遭了毒手。”
顧斯年垂眸看著那只穿透自己衣袖的鬼手,輕輕搖頭︰“不必找了。今日在靈堂上掌摑丫鬟的那個大丫鬟,就叫冬雪。”
聲音頓了頓,顧斯年還是說出了實情︰“她是孟夫人最信任的心腹。”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楊婉婉的魂體。
她渾身劇烈顫抖,眼中的光亮瞬間熄滅,原本瑩潤如玉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素白的旗袍上突然暈開大團大團的血跡,如同雪地里綻放的彼岸花。
她發間那朵新鮮的梔子花迅速枯萎凋零,花瓣片片剝落,還未落地便化作灰燼。
屋內的溫度急劇下降,窗欞上結出細密的冰晶。
“是...是她...!”楊婉婉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可怖,每個字都像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我想起來了……!”
那夜的月光格外慘白,像一把鋒利的鐮刀懸在孟府上空。
楊婉婉記得冬雪冰涼的手緊攥著她的手腕,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後門跑去。
冬雪的呼吸聲又急又輕,帶著哭腔在她耳邊說︰“少奶奶,再快些...就快到了。”
後門的銅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當冬雪顫抖的手指終于撥開門閂,門外赫然站著十幾個舉著火把的婆子。
跳動的火光中,孟夫人身邊最得力的李嬤嬤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喲,這不是咱們大少奶奶嗎?”
楊婉婉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就在這電光火石間,背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力,冬雪竟用盡全力將她推了出去!
她踉蹌著撲倒在青石板上,膝蓋擦出大片血痕。
“冬雪...?”楊婉婉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至極的臉。
那個總是低眉順眼的小丫鬟此刻挺直了腰桿,嘴角掛著志得意滿的笑,月光將她半邊臉照得慘白,半邊臉隱在陰影里,活像戲台上的丑角。
“少奶奶可別怪我,”冬雪的聲音甜得發膩︰“您既然已經嫁入了孟家,便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怎麼可以一走了之呢?”
孟夫人的院子里燈火通明。
楊婉婉被按著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時,冬雪正繪聲繪色地向孟夫人描述︰“奴婢親眼看見她收拾細軟,還說要去找……”
“賤人!”孟夫人手中的茶盞狠狠擲來,滾燙的茶水潑了楊婉婉滿臉,瓷片在她額角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混著茶水往下淌︰“養不熟的白眼狼!文耀才走幾天,你就敢……。”
最後的記憶是泥土的氣息。
冬雪舉著燈籠站在坑邊,橘紅的火光映著她笑盈盈的臉,然後冰冷的、帶著腥味的泥土,一鏟一鏟砸在她的棺木上!
隨著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楊婉婉的魂體劇烈顫抖著,她那雙曾經溫柔似水的眼眸此刻竟汩汩涌出兩道血淚,在蒼白的面頰上蜿蜒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晨霧中的風突然變得狂暴起來,呼嘯著席卷整個院落。
顧斯年房中的窗欞被吹得\" 當\"作響,木質窗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風聲淒厲如泣,仿佛無數冤魂在同時哀嚎。
一扇雕花木窗猛然被狂風掀開,重重撞在牆上,那刺耳的聲響活像垂死之人最後的喘息,又似棺木被釘上最後一枚鐵釘時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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