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于無聲之處听驚雷,薛嫵愣在當場,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沈燃既能有這般思量,可見今日所言的確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而非一時心血來潮,看她身懷有孕,所以隨意想了個法子出來哄她高興。
昔日萬般痴心也不願意回頭一顧的郎君,如今竟變得這般細致這般體貼,怎能不令她又驚又喜?
手指無意識握緊了桌角,薛嫵深吸了一口氣︰“陛下想得果然周到,倘若當真能如此,那臣妾……臣妾……臣妾……”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臣妾”也沒下文。
沈燃知道薛嫵又開始害羞,一時之間便起了些不能言的壞心,只是礙于薛夫人也在場不得施展,于是只微微側過頭,拿一雙琉璃般的眼楮盯著薛嫵瞧。
這雙眼楮是真要命。
他一個字也沒有說。
可他的眼已經楮替他說了千言萬語。
從前的恩愛雖醉人,卻總像是隔著一層紗,隱隱約約看不見真意。
顯得飄渺又不真實。
然而這次從戎狄回來之後,沈燃似乎變壞了不少,也變得鮮明了不少。
薛嫵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眼神了。
她把臉埋進沈燃懷里,聲如蚊吶——
“臣妾……臣妾都听陛下的安排。”
意料之中的答案。
沈燃輕笑一聲,緩緩握緊了她的手。
…………
未央宮。
身後腳步聲響起的時候,薛念正神色復雜的翻桌上一堆破爛。
沈燃把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好,看到桌上一片凌亂也沒太驚訝。
他微抬下巴,似笑非笑的道︰“趁我不在,隨便翻我東西,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薛子期,你禮貌嗎?”
誰曾想話音落下,薛念二話沒說,竟然就大大方方在他的注視中跪下來,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我有罪,我錯了。”
又是浪蕩子到老實人的一秒切換。
面具戴上,昭然若揭的野心和反骨就全都消失不見。
態度良好到把正猶豫到底要不要興師問罪的沈燃都弄懵了。
須臾的沉默後,他微微俯下身,眯著那雙琉璃般的含情眼細細打量面前的青年,語氣輕佻又嘲諷——
“吃錯藥了?膝蓋這麼軟?”
“是我的錯。”
月光自窗縫透進來,在燭火中搖曳。
薛念微微仰起頭,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是我好奇心太重,做了不該做的事兒,陛下說得都對,所以隨便你怎麼罰都行。”
即使擺出最馴順的姿態,眼楮里的光依舊亮如寒星。
剎那間前塵往事滾滾而來。
恍如昨日。
曾經在大將軍府,薛念似乎也以同樣無辜的神情,說過與今日類似的話。
雖然心境不同,關系也已經較那時緩和不少,可還是會步步拉扯、步步試探。
他們從來都不是彼此的軟肋。
而是彼此的另外一把刀。
再怎麼藏鋒,也依舊會傷人。
“究竟是怎麼罰都可以……”
沈燃緩緩重復這句話,沒有什麼笑意的扯了扯嘴角。
他伸手拽起了青年的衣領,半真半假的道︰“還是你篤定我根本就不會拿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