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沈燃雖也可以進入這間寢殿,但只能跪在地上服侍大祭司,如今那個女人竟然直接讓他躺到了床上?
看起來像是賭贏了。
可沈燃心里只有無窮無盡的厭憎。
事實上,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他寧願去羊圈里睡,也不想和那個老女人扯上任何關系。
戎狄規矩,未經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入到大祭司的寢殿,此時那個老女人不在,寢殿中就只有沈燃一個人。
雖然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已經全都上過藥並且包扎好了。身側還隱隱約約的圍繞著一股似有若無,清寒冷冽的梅花香氣。
起初沈燃只以為是燻香的氣息,也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輕輕揉了揉眉心,掙扎著從床上起來,一言不發的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跪了沒一會兒,身後忽然響起一道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醒了。”
沈燃頭也沒回就知道是誰。
片刻的沉默後,他緩緩回過身來給對方磕頭,低聲道︰“大祭司。”
大祭司揮手示意身旁跟隨的人全都退下,自己則向前走了幾步,在沈燃身前站定。
她那張布滿了疤痕的臉看起來陰沉沉的,語氣之中卻听不出喜怒︰“怎麼不在床上躺著?我又沒有說過要讓你跪。”
少年漆黑濃密的長睫微顫,猶如蝴蝶振翅。沈燃微微抿了抿唇︰“大祭司身份尊貴,我不配睡在您的寢殿。”
話音才落下,沈燃立即感到一道目光如錐子般落在了自己身上。
緊接著一只溝壑縱橫的手伸過來,抬起了他的臉︰“是不配,還是不願?”
距離很近,沈燃非常清楚的看清了對方眼楮中冷冰冰的審視。
這目光實在太可怕,像是條冰冷粘膩的毒蛇。
沈燃心里驀地一突。
他非常清晰的意識到——
自己的話不足以取信于人。
更不能取信于面前這個老女人。
從始自終,他賭的都是對方的興趣和不忍心,而不是對方的信任。
但他今天已經欺騙違背了這個老女人一次,並且因此受到了極其殘酷的懲罰。
未必還能夠經得起第二次。
電光火石的剎那間,沈燃心里轉過了無數個念頭,最後道︰“不配,也不願。”
大祭司看著他的眼楮︰“怎麼?覺得我年紀大了?還是覺得我難看?”
這無疑是個大大的送命題。
沈燃心知肚明,這個老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年紀和長相。
她從來不會用面具或者斗笠把自己的臉遮起來。但只要有人在看到她之時面露驚恐之色,她就要用各種極殘忍的方法將對方殺死,之前那個被凌遲的少年並不是唯一一個落到如此下場的。
還有被成百上千條毒蛇活活咬死的。
以及被強行按進馬桶里活活嗆死的。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更別提當著她的面說她難看說她老。
然而也不能不答。
更不能答的太慢。
因為不答和猶豫都會被視為默認。
他可以不對這個老女人言听計從,但對方的底線絕對不能踫。
哪怕對方待他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