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次。以後你自己生活多注意著些……”
話沒說完，瞅見袋子里露出來的、肥瘦相間的大塊豬肉，他頓時消聲。
“這太貴重了！”
劉大梁下意識想拒絕。
“可是劉叔，我自認為，我這條命，比這塊肉更貴重。”
舒姣沉聲道︰“再說，我還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你先說。”
“我那個屋，已經快住不得人了。劉叔您看，我能不能搬到你家住？一個月五塊錢的租金，我還能讓朋友弄一些糧食和票來。”
舒姣開的價不是高。
是很高！
高到坐邊兒上的劉母張翠翠都沒忍住“嘶”了一聲，答應的話都已經沖到嘴邊，但掃一眼自家當家的，她又默默把話咽下。
她清楚，這關頭收留個壞分子，不是好事兒。
但是……
舒姣她真的給的太多了！
不過她沒答應，一旁的劉紅梅卻是一口應下。
“好啊！”
劉紅梅連連點頭，“爸，媽，你們就答應吧。就讓舒姣跟我一起睡，我那個張床大，睡兩個人完全睡得下。”
先讓爸媽答應，然後再勸他倆別收錢，或者少收點。
舒姣自己生活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劉紅梅在心里打算盤。
而劉大梁卻不禁皺眉，半晌後輕搖頭。
不為別的。
他要保持“正確”立場。
“爸，爸爸爸……你就答應吧。”
劉紅梅一看不樂意了，連忙纏著劉大梁。
但甭管她怎麼說，劉大梁還是不松口，“舒姣，你是讀書人，你應該明白我的顧慮。”
“我明白。”
舒姣輕垂眸，語氣帶著十分的失落，“紅梅，你別勸劉叔了，他也是為了你們家的安全著想。”
“只是劉叔，我已經收到我父親朋友的來信。最多半年，上面就能給我家平反。”
“還有就是……”
舒姣說著，輕輕抿唇，慌亂的低聲道︰“這兩天晚上，我屋外頭一直有人影轉悠……我、我……我實在有些害怕……”
“什麼！”
劉大梁一听這話，急了，“誰？”
誰這麼不要臉，大冬天大半夜去一個孤女屋外轉悠？
這是想干啥？
前些年他們這些村干部，一直耳提面命讓村里那群小子別亂動歪心思，合著話都白說了是吧？
不怪劉大梁心思齷齪。
實在舒姣說這話的語氣，還有這些年所見所聞，都只能讓他往那邊去想。
像隔壁村，前些年跳河自殺的女知青，上頭可都是派了人來查的。
最後抓了倆小子去斃了。
他們村可不能鬧這笑話！
“不知道。”
舒姣輕輕搖頭。
那柔弱又脆弱的樣子，看得劉紅梅很是不忍。
“爸！”
劉紅梅抓住劉大梁的手一晃，“你就讓姣姣住我家吧。把她一個人放那邊，太危險了！這沒出事還好，萬一出了事，可就都晚了！”
“爸~~~你最好了！”
“是啊，她爹，”
張翠翠也不禁有些憐憫，低聲道︰“舒姣不是說了，她家馬上就能……就讓她在咱家住一段時間吧。”
妻女都在為舒姣說話，劉大梁的想法自然也開始動搖。
他沉默片刻，仔細思索。
“舒姣，你會弄那個廣播喇叭嗎？”
劉大梁問道。
“會。”
“那行，你搬過來吧。錢就算了，糧食你得提供你自己的。”
說完，劉大梁好似想到什麼，又繼續說︰“你不要覺得我多嘴，你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如果有問題的話，最好少用。”
“還有平反的事，你家什麼時候知道的？”
“錢是我父親朋友寄過來的。”
舒姣眼眸微垂，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兒，“平反的消息，是上周知道的。只是我媽她實在不願意撐下去了……”
聞言，劉大梁和張翠翠不禁對視一眼。
張翠翠心想——
舒姣這媽也是，最後半年都不肯撐下去，留下舒姣這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劉大梁心想——
不對啊？
舒姣家什麼時候收到的信？他咋不知道 ？
還有這錢？
得是給了多少，才叫她敢這麼大手大腳？
心中思緒萬千，劉大梁卻沒接著追問。
他只說︰“你會弄廣播的話，那最近就別去喂豬了，專門負責弄廣播就好。”
是的。
喂豬。
原主被分配到的任務，就是喂豬。而且原主家隔壁不遠，就是大隊的豬圈。
可把原主給折磨得不輕。
但這，已經是劉大梁看在劉紅梅的面子上，給原主分配的、最輕松的活兒了。
“那你今晚也別回去了，就在我家睡。”
劉紅梅高高興興的拉著舒姣回她屋里。
舒姣沒拒絕。
“她爹？”
張翠翠有些遲疑的低喚了聲。
“睡吧。”
劉大梁擺了擺手，心里則在想，明兒一定要去找二大爺說一聲，讓他再給村里這群沒結婚的小子，和那些二不掛五的混子緊緊皮。
免得一天到晚心思躁動，胡搞！
那頭，回到屋里的舒姣，就從兜里摸出一小瓶桂花油遞給劉紅梅。
“紅梅，謝謝你今天幫我說話。”
“我之前就跟媽說過，想讓你搬到我家來了。這桂花油好香啊，明天我倆就涂上試試好不好？”
“你涂吧，我不能涂。”
“為什麼？”
“我是下來接受改造的。要是別人聞到我頭上有桂花油，肯定要批判我是享樂主義，要欺負我的。”
舒姣聲音更低落了。
劉紅梅愣了片刻，眼里閃過一抹懊惱——
哎呀！
她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惹得舒姣傷心了。
“對不起啊，我……”
“沒事。”
舒姣很“堅強”的揚起笑臉，“等這些事過去了，我再用。到時候我不止有桂花頭油，我還有玫瑰頭油，還有雪花膏……”
听舒姣一樣一樣的數東西，劉紅梅心動向往的同時，也不禁對舒姣起了同情和憐惜——
真可憐。
舒姣這麼漂亮，本來就該享用雪花膏、口紅那些東西，可是她現在卻什麼都不能用！
哎~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好起來呢？
劉紅梅悄悄握住舒姣的手。
“你放心吧，肯定會有那一天的。到時候，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漂亮的小裙子，好看的耳環和蝴蝶夾子，還有她曾說過的大院子，外國進口的洋香水……
那時候的舒姣，一定比現在還好看。
“其實你喂豬的時候，也很好看。”
劉紅梅又安慰一句。
舒姣︰……
可以不提這茬嗎？
——真是頭腦發昏我才開年代文，寫得頭昏腦漲，O(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