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覺間升上高三後,高壓的學習氛圍令鞠昂難以適應,光是待在班級里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何時,他感覺自己學習起來愈發吃力,不再像以前那般游刃有余。
可在他停滯不前,甚至逐步後退之際,身邊的朋友、同學仍在不斷前進。
意識到自己愈發落後于他人的鞠昂無可避免產生了焦慮。
他想要盡快追上別人的腳步,可一切還是顯得那麼吃力。
好不容易熬過一天的課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放學回家,踏入家門迎接他的是來自父母歇斯底里的吵架聲,時而伴隨著器具破碎的聲音。
尖銳的刺耳聲令他匆匆逃回了自己的房間,但房間的隔音百無一用。
躺在床上歇了會兒後,樓下的聲音仍然沒有停歇的勢頭。
無可奈何,鞠昂強迫著自己坐到書桌前翻開了教材本。
可不管他如何強迫自己,腦子里一點東西也讀不進去,這讓他愈發焦慮。
晚飯時間,母親詢問起了他最近的成績。
鞠昂不想讓父母間的戰火燒到自己身上,于是脫口而出“跟往常一樣”。
母親聞言後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她信以為真,少見的擠出了笑容,然後像平常一樣嘮嘮叨叨著各類雞毛小事。
然而紙終歸包不住火。
在學校里,他的成績不斷下滑,開始嚴重到老師開始單獨找他談話的程度。
老師關心地詢問鞠昂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可他覺得將家里的事情傾訴出來會很丟臉,所以一言不發。
老師見狀沒了辦法,鼓舞了幾句要他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便讓他回了班級。
可鞠昂連老師在旁鼓舞了什麼也沒有听清,就像最近念書時一樣。
回到班里,這段時間爛透了的作息令他在課堂上止不住的犯困。
放學回家的路上,途經操場的鞠昂望著里面奔跑的一個個身影不由得心生羨慕。
回到家里,母親戳穿了他最近的謊言,為此大發雷霆。
鞠昂想也知道是班主任給家里打了電話,謊言被戳穿的他只能一聲不吭,直至母親將火氣撒完。
經過一通保證敷衍過母親後,回到房間里,他疲憊的躺倒在床上。
現在的他不光是讀不進去書,且連一點干勁也提不起來。
他想著這樣也好,反正自己沒有任何才能。
可就算他這麼想,腦子里依然好似有著一道聲音在不停的追問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焦慮?
他閉上眼楮不停的想,腦海中他人與自己交流的片段逐漸變得清晰。
老師口中的“他”,同學口中的“他”。
母親眼中的“別人”,自己眼中的“別人”。
他止不住自己的羨慕,想要追上別人卻已經喪失了干勁,可愈是這樣,他愈是抑制不住憎恨自己的無能。
明明只要不去想就可以了。
可老師眼中的“自己”,同學眼中的“自己”,父母眼中的“自己”,他沒有勇氣去否定那一切。
這讓鞠昂更加的厭惡自己。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祈願箱,只能光看著他人將期望投入其中,卻什麼也阻止不了。
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非要去追趕別人的原由,就算追上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又是為了什麼呢?自己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呢?
意識在反復自問中陷入黑暗。
翌日,明明是周末,可實在受不了家里環境的鞠昂還是選擇了出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無目的的閑逛著。
行人從旁路過,各種各樣的聲音吵吵鬧鬧。
然後,意外出現了。
心神不知飄到哪去的他不覺間走到了大馬路上。
直至刺耳的喇叭聲將他拉回現實,轉頭迎來的懸浮車讓他意識到自己避無可避,凍結反應席卷全身,鞠昂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冰雕。
可就在他這個冰雕即將面臨破碎之際,他忽然感覺自己不知道被什麼重重推了一下。
與此同時,一道踫撞的悶聲在他耳邊響起。
只是摔倒在地上的他爬起身後錯愕回頭看去,懸浮車已經停下,一名男生代替了自己倒在大馬路上。
他認識對方。
那張貼在地上的俊美臉龐吃力的朝他這里看了一眼,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不知為何,鞠昂好像從對方的臉上見到了一絲安心。
下了車的司機一副天塌了的樣子在那名男生旁邊來回走動,然後撥通通訊。
越來越多的路人圍了過來。
而他只是愣愣的呆在原地。
在那之後,那名男生被送去了醫院。
鞠昂則是逃回了家里,逃回了房間里,逃回了被褥的漆黑里。
在此期間,沒有人找來他家。
父母也像往常一樣吵吵鬧鬧,放在以往,眼前一幕只會讓鞠昂心煩意亂,可放在現在,卻又莫名讓他無比安心。
到了周一,他同往常一般出門上學。
直至他踏進班里,班上的同學不知為何全部看向了他,如同審視罪人一般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將他一切扒得干干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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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才知道,當時事發時的現場道路監控錄像不知為何在他們學校的群聊里流傳了開來。
鞠昂自己也點進去看,不管任誰來看,視頻中的自己毫無疑問就是災禍的根源。
如果他沒有分神走上大馬路,別人就不會舍身過來救自己,這之後的一切也不會發生。
在那之後,鞠昂從潛水的群聊里得知,那名救他的男生因為受傷住進了醫院,因此錯失了一次青少年格斗決賽。
對方聲稱是自己在訓練途中出了意外,跟別人沒有絲毫關系。
盡管如此,明眼人都知道這一切是誰造成的。
同學們時而向他投以鄙夷的視線,以往能夠說上幾句話的朋友也不再向他搭話,就連老師也不再找他單獨談話。
鞠昂感覺自己在班里成了一個稻草人。
他看向手環時間的次數愈發頻繁,每到放學時間他便逃也似的奪門而出。
直到一次課間休息時間,他一如往常離開座位去上廁所。
回來時,他遠遠望見在教師辦公室前有著一道難以忽視的身影。
對方正在跟老師交談。
即便遭遇了那般事故,對方談笑間依然是那麼耀眼。
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在那張臉轉過來前,鞠昂先一步轉身走進了班級。
回到座位上的他不由心生感嘆,天才果然就是天才,就算遭遇了一時的意外也不會泯然眾人,永遠是那麼耀眼。
相比之下,他是那麼厭惡無能的自己,厭惡逃避一切的自己,厭惡連一句道歉都說不出來的自己。
到底為什麼偏偏要救下這樣的自己呢?
鞠昂搞不懂天才在想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多管閑事呢?
只要他死了,別人的生活一如往常,對方也不會因為他而缺席決賽,自己的生活也不會因此變得更糟。
無論怎麼想他都搞不懂。
“所以我才討厭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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