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瀝瀝。
暖春剛露出尾巴,雨水就愈發的濕漉,宛若浸潤了油一般。
滴滴答答的春雨,打落在黑瓦上,發出宛若鐘表指針跳動的聲音。
神都第四城。
因為今日乃神都最為盛大的蟠桃勝會開啟之日,所以,整個長街氣氛極其熱鬧,平日里無法踏足的諸多江湖客,還有諸道各州趕赴而來的修士們,紛紛踏足到第四城,想要看一看神都的上層人士所居住的地方。
卻未曾想,能踫到一出好戲。
冷酷,肆意,霸道的聲音,像是沖擊波一般,激蕩在了長街內外,對方開口的聲音,中氣十足,沖擊力極強。
一瞬而已,竟是讓長街的嘈雜聲音徹底壓制了下去。
再加上那激蕩開來的武聖氣機,磅礡肆虐的天人感應,像是大山山岳被人攔腰打斷,傾覆壓落而下,壓制的人胸腔中滿是憋悶,痛苦到難以喘息般。
長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不少人的目光都好奇且疑惑的望來。
巫神山?
那不是大景朝外,那座大黎王庭中的勢力嗎?
能混跡來神都的江湖修士,都沒有傻子,一個個自然都知曉巫神山是什麼來路。
摘去黑袍兜帽,露出滿頭肆意狂飛金發的魁梧身影,像是一頭草原上的凶惡野狼,充滿了暴戾之氣與凶性。
那臉上用顏料涂滿的圖騰和圖案,更是充塞著邪異。
金毛 !
聶陽攥握著手中的劍,眼眸緊縮,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他的劍……對付三花大宗師或許還可以,對付武聖……就太過吃力了。
況且,眼前這位金毛 ,很顯然不是尋常的武聖。
嗡——
突兀的,一陣溫和的神性涌動而出,好似馬車車廂之內,有一雙眼眸緩緩的睜開,繼而便將金毛 霸道的天人感應,給完全攔阻在了外面。
馬車車廂之內。
金太歲面色蒼白,他坐在曦曦的身後,眼眸有些恍惚。
“是……是我兄長……金毛 ……”
金太歲低沉著聲音說道。
李澈靠著馬車車廂,臉上掛著平淡的笑容,對此並不以為意。
而在他身邊的張雅則是有些生氣。
“怎麼能叫你滾出去呢?語氣很是囂張!還當街攔阻我們的馬車……這人可真是霸道!”
張雅在神都,已經很少遇到這麼霸道的。
除了第一次來到神都,遇到那位帶著呂赤,一廂情願前來定親的紀貴妃之外,但是,紀貴妃也沒有如此霸道。
而金毛 一個大黎王庭之人,竟是敢在神都如此囂張?
曦曦更是瞪大眼楮,臉頰的肉肉顫動了一下,直接掀開馬車的簾布,朝著外面走去。
金太歲現在是她的奴僕,是她的小弟,她這個做大姐大的,豈能讓小弟吃虧?!
曦曦很生氣!
馬車簾布掀開,氣浪滾滾,曦曦卻是怒目圓瞪,兩根綁著紅繩的沖天辮,一抖一抖的,充滿了活力。
她雙手叉腰,兩腳邁開步伐,站在馬車車轅上,瞪眼看向了那攔阻在車輦前,一臉肆意、桀驁的金毛 。
“金太歲是我小弟,你個金毛狗喊什麼喊?”
曦曦雖然六歲,但是小脾氣起來,除了爹爹、娘親、魔窟之主之外,是誰也不怕!誰也不給面子!
更何況,眼前這金毛狗可是來跟她搶小弟的,身為大姐大的曦曦,如何能忍!
退一步,曦曦大帝的牌面可就徹底垮掉了呀!
以後還如何在孩子圈中混!
遠處,本來要行進的一輛輛馬車也俱數停了下來,一雙雙眼眸從馬車之中投射而出。
呂太白掀開簾布,與他一輛馬車的趙方舟眼眸一凝︰“宗主,是巫神山的金毛 ……乃巫神山派遣而來與大景交流的豪杰之一,實力很強,听聞實力已經橫跨氣海,登臨山徑之巔。”
呂太白銀發垂灑飛揚,淡淡一笑︰“四開了,這個金毛 已經可以開天門了,畢竟具備大巫神的血脈,天賦確實很不錯。”
“那我們……”
“無妨,這家伙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曦曦,上一個招惹曦曦的,如今頭七都過了好幾遍了。”
曦曦背後站著李澈,而李澈背後站著地府。
連紀貴妃這種身份的存在,呆在紀家這等萬古世家的府邸之內,地府都絲毫不給面子,敢殺入其中,收割其性命。
足以說明地府的強勢。
趙方舟听聞呂太白這般言語,倒也放下心來。
而看熱鬧的人,卻是越聚越多。
……
……
金毛 面色冷了下來,淡淡的看著從馬車中鑽出的小丫頭片子。
毛都沒長齊的黃毛小丫頭,居然敢對他如此說話?
居然喊他金毛狗?
他是金毛 !
臉上畫著狼圖騰的圖案而已,況且,這是狼,不是狗!
“小丫頭,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金毛 懶得跟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斗氣,打贏了勝之不武,小丫頭若是哭了,他還會被千夫所指……他才不跟個丫頭逞口舌之利。
眸光一轉,看向了馬車之內。
他感覺到了馬車之內有神胎修士坐鎮,擋下了他的天人感應,但是問題不大,只是初步踫撞,他就感知到了馬車之中那人的神性修為並不算太強。
大抵只不過是神胎一二神變境界罷了。
應該就是那位最近在神都之中傳的沸沸揚揚的李澈神雕半聖。
金毛 剛去了一趟西陵道,從西陵道趕赴到了神都不久時間,卻也听聞過親自得到大監正接見的欽天監新晉客卿神雕半聖李澈。
李澈身份確實是尊貴,但是與他金毛 何干?
他金毛 又不需要求這個李澈雕刻神雕。
“願賭服輸你懂嗎?小金子要跟我比,他輸了就得服輸!所以他現在是我的小弟!”
曦曦雙手叉腰,瞪眼,挺起小肚腩。
金太歲從馬車之中緩緩的鑽出來,他早已洗去了臉上的圖騰,看上去有幾分清秀,看著金毛 ,眼中露出了一抹畏縮之色。
“兄長。”
金太歲低下頭顱。
金毛 眼眸冷酷下來,淡漠的看著金太歲。
“丟人現眼的東西,滾下來,自己綁起來,等蟠桃勝會之後,我帶你回巫神山見大巫神。”
淡漠冷酷,沒有多少情緒,也沒有多少兄弟之情的聲音,從金毛 的口中傳出。
在他眼中,金太歲的行徑,完全丟盡了巫神山的臉面,死不足惜。
然而,金太歲卻是搖了搖頭。
“兄長,願賭服輸,我會呆夠年限,到時候會回歸巫神山,拜見大巫神……”
金太歲抱拳,拱手。
在乾元神宗,跟在曦曦身後被方翰書一起教育,金太歲也學會了禮儀姿態。
金毛 看著金太歲一派大景讀書人的做派,眼眸中厭惡之意愈發的濃郁。
“金太歲,你莫要忘了,你是大黎巫神山的人,流淌著巫神山的血脈,別搞的一副你好似大景人一樣,大景江南道我也去走過,那邊的讀書人,可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陰毒玩意!”
金毛 眯起眼,那涂滿圖騰的面容上,頓時露出了冰冷與凶戾之意。
“現在,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下來,自縛手腳,跟我回去!”
“否則,你便再也莫要回巫神山了。”
金毛 沉聲道。
曦曦兩根沖天辮一蕩,腳下火星四濺迸發,兩口獄蓮風火金光輪高速盤旋起來,身上戰意沛然,怒瞪著。
“小金子,放心,曦曦大帝罩著你!”
不過。
簾布很快被掀開。
剛欲要上天的曦曦,被李澈一手給抓住,按回了車轅之上。
“孩子們都懂得願賭服輸,你這麼大個人怎麼不懂?”
墨衫飛揚,黑發蒼勁獵獵作響。
李澈淡淡笑道。
而在李澈走出的剎那,金毛 便感覺天地間的天地魂,陡然變得磅礡起來,好似一只大手,要狠狠的攥握住他的心髒般。
金毛 卻是眯起眼,像是一只盯上獵物的惡狼。
“大人之間的事,便用大人的辦法來解決……”
李澈笑道。
金毛 眯起眼︰“李半聖想要怎麼解決?”
“金太歲畢竟流淌著我巫神山大巫神的血脈,做奴僕奴婢,確實是有些丟巫神山的面子,李半聖今日便給我巫神山個面子,讓我帶金太歲回去,我金毛 也算欠你李半聖一個人情,如何?”
李澈聞言,搖了搖頭︰“面子是自己掙的,人情你欠不起……這樣吧,金太歲當初便是跟我女兒打賭敗了,願賭服輸,才成了奴僕,發了誓言……”
“你想要帶走他,也不是不可以,金太歲跟我女兒打賭,那你便跟我打個賭如何?”
金毛 雙手抱胸,詫異挑眉︰“賭什麼?”
“你應該也是來參加豪杰勝會的豪杰吧?”
金毛 笑了起來︰“上一屆我也參加了,可惜,差了點未能奪得魁首……這一屆,我是奔著魁首而來,想要摘了那九千年的蟠桃,回去送給大巫神打打牙祭。”
李澈揉了揉曦曦的腦袋︰“那便以你與我,誰能摘得那顆九千年蟠桃來做賭吧……”
“你若是摘得九千年蟠桃,曦曦與金太歲的賭注就作廢,金太歲跟你回巫神山。”
“可我若是摘得九千年蟠桃,你便如金太歲為我女兒奴僕一般……做我的奴僕。”
話語落畢。
整個長街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春雨淅淅瀝瀝的打在黑瓦上,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
不少吸氣的聲音,連綿不絕。
此刻,第四城的長街之上,湊齊的可不僅僅是江湖客們,還有來自各大神宗的豪杰雛龍們,一個個都坐在馬車中。
在得知巫神山金毛 與李澈的矛盾後,都豎起耳朵,側耳傾听。
誰能想到,李澈居然會拋出這麼一場豪賭!
呂太白銀發飛揚,倚靠在窗口,忍不住笑了起來︰“好自信的小子。”
趙方舟也是面色古怪︰“李長老的口氣,還真變大了不少……不過,豪杰勝會之上奪魁方有機會得九千年蟠桃……”
“豪杰勝會主宴與預宴可是大不一樣。”
呂太白哈哈大笑起來︰“放心吧,李長老像是會吃虧的主嗎?”
而春風春雨之中。
金毛 滿頭金毛風中搖曳,眉頭不由蹙起。
這個賭……
好狂!
這位欽天監的新晉特等客卿,神雕半聖……竟是如此之狂!
最主要的是……
金毛 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你是真不把其他豪杰當人啊?
張口閉口就是咱倆誰摘桃子……你當其他豪杰都是木頭人?
先不說那些例如姬魔禮這等藩王的子嗣,例如真武神宗這等極其擅長戰斗的神宗第一豪杰,還有號稱大景第一神宗的天師道紫府神宗的第一豪杰……
都是極其難纏的角色,哪怕是金毛 都不覺得自己能輕易勝過。
特別是紫府神宗,歷屆蟠桃勝會都只出三人,卻個個都是真正的豪杰,實力修為極其強大。
“李半聖……你咋就這麼自信?”金毛 問道。
“萬一咱們兩都未曾摘得九千年蟠桃了?”
李澈笑了起來︰“那便算你贏……金太歲跟你回去,如何?”
金毛 眯起了眼。
好家伙!
你是真的狂啊!
區區一個神胎一神變,為何如此之狂?!
金毛 正視起來李澈,這位神雕半聖的自信當真強烈啊,听聞抵達神都才剛剛突破神胎之境。
哪怕得獲欽天監那天下人都眼紅的大監正所設的修煉屋修煉……
又憑什麼有這般自信?
“不敢賭便算了,莫要堵住我的車輦……”
李澈臉上笑容收斂,佇立車轅,烏黑蒼勁的發絲宛如閃電一般,抽碎風雨,淡漠道。
金毛 心頭猛地涌起一股熱意,李澈對自己有信心,他金毛 ……又何嘗沒有自信?
他上一屆失敗了,金毛 覺得是自己太年輕了。
這一屆蟠桃勝會他沉澱修煉,在大景的山河之中游歷歷練了這麼多年,磨礪自身,修為也有了大突破……
他豈能比起一個剛突破神胎的小子,還要沒有自信了?
李澈論及年齡,比他金毛 還要小。
金毛 已經四十九歲了,卡著最後的年齡限制,參加這一場蟠桃勝會。
這也將會是他最後一場蟠桃勝會,若是再摘不得蟠桃給大巫神品嘗,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除非有朝一日,攻破了大景神都,接管了三清位階的西王母詭異廟……
“好!”
一抹烈火般的光輝從金毛 眼眸中迸發而出。
他渾身金色毛發宛如金色焰火熊熊燃燒。
“我跟你賭!”
金毛 揚起下巴,自信、肆意且張揚,很有斗志,戰意沛然。
他深深看了低著頭,站在曦曦身後的金太歲一眼,眼眸中的譏誚愈發的濃郁。
丟人現眼的東西!
定然要將你拎回巫神山,等候大巫神的發落!
金毛 重新戴起兜帽,黑袍雙袖猛地一震,震碎顆顆分明的春雨,炸起白色水霧,繼而邁開步子,徒步朝著神都第二城的方向行走而去。
“爹爹,你一定要贏!”
曦曦攥著小拳頭︰“一定要替曦曦教訓這個金毛狗!”
李澈溫和的笑了笑,帶著曦曦鑽入了馬車車輦中。
聶陽繼續驅車,碾碎地上的積水朝著神都第二城方向而去。
而隨著一出好戲的落幕。
欽天監特等客卿李澈與大黎巫神山金毛 之間的賭約,卻是一下子傳遍了整座神都。
為這一場蟠桃勝會,平添了幾分話題性。
……
……
神都的路面很是平整,再加上欽天監所提供的車輦也屬于華貴的那一種。
所以馬車之內,顯得十分的安靜。
李澈閉目養神,心神卻是沉澱到了墨城之中,看看呂玄劍仙金丹到底修煉到了何等程度,是否要蛻變成神胎。
另外,李澈也在關注著黃劍酒煉化那顆廟神道位珠的進度與反應。
黃劍酒煉化的速度明顯超過了李澈的預估,只是這麼些時間,身上的半數的血肉都開始消融,被那廟神道位寶珠給吞噬了大半。
這速度,比想象中可要快上太多了。
仿佛寶珠吞噬祭煉血肉,像是初步嘗到了血腥味的餓狼之後,一下子加快了進食的速度般。
嗤嗤嗤——
隱約間,李澈在黃劍酒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蛻變,仿佛多了些道蘊,原本散發著黑色光暈的身軀之上,竟是慢慢的迸發出金光。
好似被黃金道位寶珠所感染了般。
而黃劍酒身上,多了幾分的“神蘊”,就猶如那尊托舉著黃金天王塔的黃金天王一般。
“這是在向廟神轉變?”
李澈眉頭微微蹙起。
沒有再繼續研究心神退出了墨城。
而馬車在主干道上一路行駛,很快便抵達了神都第二城。
雖然說皇宮方向開放了除了第一城之外的神都各城,但是第二城依舊非是尋常人能踏足的。
神都玄衛,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大玄衛,各自派遣了巨大的兵力把守,將第二城給守護起來。
除了參加蟠桃勝會之人,才能參與到其中,其他人都只能呆在第三城之外。
至于那些想要去瞻仰八角重檐滴水欽天寶樓總部,以及鎮廟司、蓮花閣的諸多江湖修士,則是心思落空,遺憾萬分。
他們被攔阻在了城門之外,只能通過眺望,才能看到第二城之內的情況。
而神都第二城巨大且空曠的白玉廣場之上,不知道何時布列整齊。
乾元神宗的車輦行駛而來,神都青龍玄衛的甲士負責檢查之後,便給乾元神宗的眾人放行,但是車輦卻是不可駛入第二城,眾人只能下車徒步進入其中。
李澈牽著曦曦的手,身邊張雅環抱著他的臂膀,一家人有說有笑,不緊不慢的在諸多江湖客艷羨的目光中,踏足到了神都第二城中央的白玉廣場。
白玉廣場搭建起了巨大無比的棚子,擋住了春雨,內部點燃滿了密麻的燭火,照耀了被大棚遮掩住的光線。
呂太白白衣翩然,銀發鋪散,特意等候了一番李澈一家人。
隨後有說有笑的一起行走。
而在第三城外翹首以盼的江湖客們,則是一個個眼光精亮。
“這位是乾元神宗的宗主大神呂太白!天門關位列第七,大神譜位列第五!雙榜在列的存在,強大的離譜!”
“看到這位了沒有,一身亮瞎眼的神兵,便是龍淵道七寶神宗的宗主寧財神!”
“這位這位行走之間都帶著神丹好聞的香氣,聞一聞都讓人要起飛般,這位乃是天丹神宗宗主古長青!”
“這位高僧,便是小靈音寺的住持黃眉大法師?神雕聖手啊!可惜,小靈音寺慘遭地府屠戮……如今只有黃眉大法師一人孤獨參加蟠桃勝會。”
……
江湖客們頗有幾分李澈前世追星般的架勢。
對于這些僅僅存在于天門關、大神譜上的人物,江湖客們一個個都是激動不已,都打算好好見見世面。
各大神宗雖然與大景朝廷關系不太好,但是既然給面子來參加蟠桃勝會,朝廷自然都會好好安排座位。
一位小貂寺恭敬的在前面帶路,帶著乾元神宗的眾人入座。
“阿澈啊,你可真是玩一手空手套白狼的啊……你輸了就是把金太歲還給那金毛 ,這金毛 若是敗了,可是要成為你的奴僕……”
“不得不說,這金毛 ,有點愣頭青,與金太歲……難怪是兄弟。”
“怕是馬上要成難兄難弟了。”
“不過,做你李澈的奴僕,也未必是落難,興許還是他的機緣呢?”
呂太白與李澈坐在檀木太師椅上,聊了起來。
李澈听到呂太白這話語,臉上不由浮現一抹尷尬的笑。
呂太白怎麼比他還有信心的樣子?
忽而,呂太白手指輕輕的敲打了一下子桌子,示意李澈看向一個方向。
“那便是天師道紫府神宗的宗主,張無極,以及紫府神宗的三位本屆參加豪杰勝會的豪杰……氣息都不弱,神性頗為磅礡,怕是都達到了四神變境神胎。”
李澈聞言,眸光一凝。
紫府神宗……號稱大景第一神宗,李澈心中還真挺好奇的。
順著呂太白指點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遠處數位身著道袍的身影,為首一人,更是穿著紫色打破奧,持握一卷拂塵,端坐在椅子上,好似老僧入定。
至于其他三位小道士模樣的身影,似乎感知到李澈的目光,舉目望來,雙方的目光在空中踫撞,好似電流般滋滋滋迸發。
強大的神性涌動,隱約間好似一尊尊冷酷無比的廟神投來視線。
李澈眼眸一凝,挪開目光。
這紫府神宗……
有點意思。
呂太白喝了口擺在桌案前的茶水,淡淡道︰“這紫府神宗……能成為大景第一神宗,倒也非是浪得虛名。”
“他們將泥丸內景凝練出紫府,繼而將廟神請入紫府之內,一個個借助廟神之力修煉,修行速度極快,如飛一般,神性位階威壓,便是具備了廟神同階無敵的特性……”
“跟他們斗,就跟一尊廟神在斗一般。”
呂太白說道。
“他們所修的紫府神術,就宛若將自己輔佐廟祝般,可以痛快的借助廟神之力……故而也是天師道的特色。”
李澈聞言,心頭也還真不禁起了幾分感興趣之意。
不過,李澈沒有看太久。
眸光掃視而過會場。
姬魔禮也來了,一身玄黑甲冑,身後四個兒子,不管真兒子還是假兒子,俱是匯聚于他的身後。
除此之外,李澈還看到了呂赤,呂赤坐在一位頭發半白半黑的老人身邊,那老人穿著一身布衣,卻是坐在會場前列,身份顯然極其特殊。
“此人便是大景國師謝運神……當初大運河上,古長青的天丹分身,便是受他指派而來干壞事……”
“此人修為不高,但是極其陰險狡詐,擅長算計,我們剛入神宗,七大神宗聚首對付我們,怕也有此人從中引導。”
呂太白的聲音忽然嚴肅了起來。
“但此人是否真的沒有修為……誰也不知道,這等老陰貨,表現出來修為孱弱,可不敢真當他沒有任何修為。”
李澈聞言,扭頭看去。
呂赤不敢與李澈直視,倒是那謝運神,捋須一笑,溫和的朝著李澈點了點頭。
大景布衣國師……謝運神!
李澈面容之上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他指派古長青來,欲要帶走曦曦?
這件事……既然是你做的,那他李澈便算是記住了。
想要帶走他女兒曦曦,等于是在觸踫他李澈的逆鱗,李澈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接連兩次被算計,雖然都被李澈化解了,但是這個虧,李澈自然不能白白的吃下。
淡淡的看了國師謝運神一眼。
李澈面無表情的挪開了目光。
心頭默默在地府生死簿上,寫下了這個名字。
國師謝運神坐在太師椅上,位置極其靠前,扭過頭來,收回了目光,臉上的笑意開始逐漸的消失。
“好一個李半聖……”
謝運神眼底不禁浮現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李澈,第一次正面和李澈踫面。
謝運神對于這一日,其實還真有幾分期待。
他在蓮花閣中呆了這麼久,研究過李澈的資料,卻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等人物。
短短數載時間,竟是能夠從一個飛雷小城的泥腿子。
繼而走到如今的高度,坐在了大景神都第二城前的蟠桃勝會之中。
一個泥腿子出身之人……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才能支撐的起如大鵬展翅般的扶搖?!
謝運神當真想要見識一下。
而今日,見識到了。
“這李半聖……好強的殺心啊。”
謝運神捋須輕聲道。
此人……
難不成,是殺出來的一場大鵬扶搖直上?
呂赤聞言,怔然了一番。
他當然知道李澈可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麼老實本分。
卻未曾想國師謝運神只是對視一眼,就下了定論。
謝運神瞥了呂赤一眼︰“他的女兒,天資超群,今日一見,的確不同凡響,人中龍鳳,你配不上……”
“紀貴妃當初帶著你,居然敢直接去定親,確實是不要臉……”
呂赤赧然,低下頭顱。
謝運神淡淡道。
“這李半聖……甚至對老夫也動了殺心。”
“呂太白這太白殺星,比起李半聖,好似還差了些啊。”
“一座乾元,兩大殺星……”
“乾元神宗,真的是要支稜起來了……頭疼。”
謝運神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
……
細雨霏霏,春風拂弄。
神都第二城白玉廣場之上。
伴著巨大沉重且渾厚的古鐘被敲響的聲音,炸起的聲浪,將漫天平靜落下的春雨都給粉碎撕裂。
鐘波震蕩,蕩起聲浪如波如潮……
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擠在神都第三城漫漫人海中的諸多江湖客們,一個個都是沉浸觀望,不敢高聲語。
神都第一城那厚重沉悶的大門,徐徐打開,嘎吱嘎吱聲中,有豪華奢靡,黃金流淌的車架緩緩的行駛而出。
一股浩浩蕩蕩,無比恐怖,仿佛裹挾著天地意志的可怕威壓,伴隨著第一城的城門打開,伴著車輦徐徐而出。
像是天河開閘,宣泄下恐怖的潮流。
坐在乾元神宗位置上的李澈,只感覺自己的天地魂在一瞬間好似被一股大勢所壓迫住,竟是有些難以喘息般。
擦 擦 擦——
穹天之上,鉛雲之中,仿佛有無數的春雷翻騰炸響。
白玉廣場大棚之下的文官、武將、勛貴等等,紛紛佇立起身,抱拳作揖,鄭重執禮。
一位老邁的紫衣貂寺,雙臂叩起,脊柱揚起,昂首。
氣息氣血如大江大潮!
吼中發出撕破天穹鉛雲般的尖銳聲音。
“陛下到——!!!”
“皇後娘娘到——!!!”
第二更,晚上還有,老李繼續寫,求月票,求推薦票,求追讀,老李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