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以林余現在的表現來看,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更奇怪的是。
林余看上去並不像是早早的就知道了這件事。
他好像是在進門看到甦語謠的那一刻,那一瞬間,突然就知道了一切。
在清墨的心里,林余這個家伙其實一直都有些神秘。
清墨一直有讓人去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每天做了什麼事,甚至是吃了什麼飯,只要清墨願意,她都可以得到詳實無比的信息。
清墨以為得到這些信息,就可以了解林余了。
但事實卻並不是這樣。
林余他總是會在一些重大的事件下,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像是之前意圖投河。
像是現在。
好似在突然之間知曉了一切。
露出一副面如死灰般的,頹然的,絕望的表情。
一旁的甦語謠已經因為林余極度不悅的表情而緊張的站了起來。
她眼眶泛紅。
兩只因為想隱藏隆起腹部而刻意減肥被餓瘦的小手緊張的攥著臀側的裙子。
膽怯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清墨在這個時候也有些坐不住了。
林余那滿臉頹然的絕望讓她回想起了曾經從醫院里偷偷跑出去,意圖做傻事的林余。
她很怕林余再產生那種極端的想法。
在這一刻。
她突然有些後悔了。
自己是不是早該把這件事情告訴林余。
或者壓根就不該告訴他?
而是在甦語謠迷茫的詢問自己該怎麼辦的時候,強硬的讓她處理掉這個意外才好?
清墨的心里亂的很。
緊張,擔憂,害怕,後悔等等諸多情緒堵在她的喉嚨里。
她有很多話想說,想問。
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躊躇了好一會兒,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林余。”
“你沒事吧?”
清墨簡短的一句問話,好像喚醒了林余迷茫的靈魂。
他茫然的眨了幾下眼楮。
死板無光的眸子在極短的時間內溢出了幾分神采。
他的胸膛不再靜默著,而是開始有了明顯的起伏,呼吸也變得愈發用力急促。
像是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的人一樣。
“我,我...”
在結巴的吐出了兩個‘我’字之後。
林余意外的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不會說話了。
他當即抬起他顫抖到已經有些難以控制的左手,從額頭到下巴的狠狠的擼了一把自己的臉。
深吸一口氣後。
林余終于給出了答案道︰
“我,我沒事。”
“別,別站著了。”
“快坐吧。”
在短暫的兩聲結巴後,林余恢復了自己的語言能力。
他好似反客為主一般,招呼著甦語謠和清墨坐下。
兩人都有些被林余先前的模樣給嚇到了。
現在林余說讓兩人坐下,兩人在消化掉這個有些不搭前言的意外信息後,都乖乖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林余也來到了客廳里的沙發旁。
他站沙發前的茶幾桌旁,扭頭看向距離他較近的清墨,突然問道︰
“家里有什麼喝的嗎?”
“啊?”
清墨被林余這個意外的問題給問的愣住了。
她沒有下意識的去責怪林余不分輕重,都這個時候了,還去想著他的破甜水。
她明顯的察覺出來林余的狀態有些不對。
只是一時間,她還沒能反應過來,給出答案。
清墨的沉默,換來了林余更加詳細的詢問。
“就是,茶,咖啡,果汁,牛奶之類的。”
“有嗎?”
林余又問了一遍,這次清墨反應過來了。
只是這是她買給甦語謠的房子,屋子里有沒有這些東西,她也不知道。
下意識的,清墨轉頭看向甦語謠。
一旁坐在沙發上的甦語謠立刻反應過來,說道︰
“有的。”
“冰箱里有果汁。”
“哦。”
“好。”
聞言後,林余立刻轉身,離開客廳,走向廚房。
留下甦語謠和清墨兩人,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覷。
兩人都不笨,看得出林余現在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下意識的就只想去順著他,生怕再刺激到他。
現在林余不在這兒了。
甦語謠不再緊繃著自己。
心中的情緒如水一般的流淌了出來。
她低下頭,瘦弱的肩膀倍顯無助的縮著。
順滑的黑發隨著她低頭的動作而垂下,遮住了她泛紅的眼尾。
一旁的清墨將甦語謠的傷心都看在眼里,她很心疼。
但此時,她也沒心思去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相比起甦語謠,她更擔心林余現在的精神狀態。
她甚至都有些害怕,林余會不會是在強裝鎮定,這會兒正在開廚房的窗戶,準備往下跳呢。
不過好在,清墨的擔心並沒有成真。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
林余就從廚房里出來了。
他一只手拿著一個紙質包裝的果汁方瓶。
另一只手里還捧著三個透明的水杯。
他來到茶幾桌旁,將水杯小心的放到茶幾桌的玻璃桌面上,隨後依次在三個水杯里倒入大半杯的果汁。
又將水杯輕輕的推到許茗謠和清墨面前。
在做完了這一系列好似主人招待客人的詭異行為後,林余坐到了清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許茗謠則在他左手邊的沙發上,接著撥弄頭發的動作,隱秘的偷偷抹去眼角不明顯的淚花。
此時。
不大的客廳里陷入進了一種詭異的寂靜當中。
許茗謠和清墨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去喝林余倒給她們的果汁。
兩人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許茗謠還是低著頭,雙手恬靜的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副犯錯孩子的模樣,一言不發。
顯得可憐又弱勢。
清墨則是一臉的擔憂和糾結。
她時不時的看一眼林余,又時不時的看一眼甦語謠。
視線落在兩人的身上,好像被燙到似的。
只是輕輕的瞧上一眼便愧疚的挪開到其他地方上去。
清墨性格其實和她的長相差不多。
都帶著幾分高不可攀的清冷仙氣。
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外,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或物,都沒辦法調動她的情緒。
只是她眼前的這兩個人。
在那極少數的幾個人里,也是最重要的存在。
她極少的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不安和愧疚。
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幫誰,又要怎麼去幫。
只覺得無論怎麼去做,做或者不做。
都有些對不起兩人。
林余自從倒完果汁,在沙發上坐下之後,他的視線就一直釘在空無一物的茶幾桌中央。
他連半眼都沒有去看甦語謠和清墨。
只是凝視著那一塊沒什麼可看的濃茶色玻璃。
客廳里。
三人都沒有任何動作。
噪音漸漸平息。
在安靜的氛圍中,一種先前被兩人忽略的聲音在此時變得突兀明顯了起來。
順著聲音看去,兩人發現這是林余的呼吸聲。
很奇怪。
林余明明沒有去做一些什麼劇烈的運動,可他的呼吸聲卻很重。
重到連他的肩膀都在隨著他好似牛一般粗重的呼吸聲而一起一伏。
他的雙手撐在他的雙腿上,五根手指用力的緊握著,用力到連指關節都開始發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又或者是客廳內越發安靜的緣故。
兩人只覺得林余的喘息聲好像一聲重過一聲。
兩人不約而同的覺得現在的林余就像是一座被壓抑到了極致的活火山。
他表面平靜祥和。
但內部岩漿不知道在如何的奔涌沸騰。
好似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寂靜的客廳里。
氣氛壓抑到讓人有些喘不上氣。
時間在這里的流逝不知為何變得格外緩慢,讓人倍感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
是幾分鐘?
還是十幾分鐘?
林余突然深吸了一口長氣,屏住了他粗重的喘息聲。
他動了動嘴唇。
張開了嘴。
從唇間吐出的聲音輕緩,但語氣卻如同石一般能讓人感受到其的重量。
“我會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