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寂靜無聲。
不管是唐山玉和秦蘭時之間,還是外頭的顧延清與謝 ,所有人都為這百年後的相逢放輕了呼吸。
百年有多久?
其實對于修仙者來說很短,或許只需要打個坐,閉上眼,那百年光陰就這般隨風而去。
但,對于凡人來說,真的很長很長,長到一位豆蔻年華的姑娘那烏黑的發絲間染上那潔白的雪,那炯炯有神的眸光變得渾濁難明。
那麼對于渴望重逢的人來說呢?
唐山玉無聲地抿一下唇,隨後偏一下頭,他將那彩雞毛……不,應該是鳳凰毛撢子默默拿起來,然後對著秦蘭時的胸口那指指點點了一下後就重新收了回去。
此刻,他是少有的無言,似乎是為了這百年來的等待,也有為那百年前的那次極少人所知的流淚。
秦蘭時也是難得的無言,他看了看自己那維持好的撲過去的姿勢,本來應該是伸手抓人的,現在被他變了一下,變成了討抱的姿態。
並且眼神也沒有方才那般凶了,變得可憐巴巴起來,好像是許久未見到主人的小貓咪正在試圖和人黏糊那樣,那貓尾巴正像秦蘭時此時此刻的眼神,有一陣沒一陣地掃過唐山玉的心,讓其變得癢癢的。
“……”唐山玉垂眸了一下,然後偏過頭去︰“干什麼?”
“……”秦蘭時繼續可憐巴巴地看著人,繼續維持著那個要抱抱的姿態。
“………”唐山玉沉默,或許在考慮些什麼,不如說他在分析現在過去擁抱的話會不會讓這人下次離開自己更加勤快。
唐山玉能夠尊重並且理解分離,但是他並不喜歡。
“…山……”秦蘭時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唐山玉止住了話頭,只見唐山玉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輕噓了一聲,似乎的制止他什麼。
“喊我姜公子。”唐山玉淡淡地說,然後看了外頭的魔域夜色一眼,似乎在想著些什麼。
“…咳咳,姜公子……”氣勢比剛才弱了很多,秦蘭時見人好像不想抱自己,就默默收起手,正準備挪著步子過去,才一步呢,只見那唐山玉版本姜公子抬起手,沖他搖了搖手指。
“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只見這唐山玉盯著秦蘭時默默地唱起了歌,這歌聲可謂是控訴了許久的怨念︰“現在又要用真愛∼把我哄回來∼”
秦蘭時︰……
不敢吭聲。
唐山玉見接下來和化神的打架可能性為零了,就嘆了口氣,于是他往上提了提因為剛才劇烈運動而差點要掉落的外袍。
秦蘭時目不轉楮地看著,就這樣保持著一個距離,而唐山玉沉默了一下就繞過這只秦蘭時,準備回桌子旁邊喝一口茶。
然後他就直接被秦蘭時給伸手攔住了,只見人還在不死心地看著他,並且流露出好像要被拋棄的可憐巴巴神情。
唐山玉︰……
當初拋棄他的不是這人嗎?
現在這是在……?
秦蘭時不管,秦蘭時覺得此時此刻應該不要臉一點。
“我……我錯了……”秦蘭時張嘴就是對不起,听得唐山玉直皺眉。
“不是你的錯。”唐山玉搖了搖頭,最後他還是伸出手將秦蘭時攬入懷里,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是我的錯,是我太弱了。”
“如果我沒有那麼弱,你就不會丟下我走了。”唐山玉一邊抱住人一邊嘆氣道。
懷抱是溫暖的,話語是冰冷的。
秦蘭時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都默默吞咽了下去。
因為唐山玉抱住他說了那幾句話後就掐住他的後腰,阻止他繼續說話,這非常強勢了,今天都不知道多少次被捂嘴了。
秦蘭時能怎麼辦,他只能安安靜靜地被抱了,可抱著抱著,突地,他好像感覺到一抹溫熱落于他的後頸處。
輕輕的,像輕蝶跌落花叢里,翻起的滾滾紅浪,那春風帶來的香氣隨風卷起一地落花,撲了滿天。
“我…山玉……我………”秦蘭時回抱了回去,最後,他也和唐山玉一樣輕輕地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他們互相擁抱著,又像個大人那般輕撫著對方的腦袋,他們把對方當做自己最疼愛的孩子。
……
與此同時,另一邊,在顧延清和謝 彼此的偽裝破滅後,他們之間也是長久的沉寂,顧延清是不知道先開口說什麼,而謝 則是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
似乎是慌的。
這和先前在水鏡里遙遙一望不同,這個名字叫做顧延清的人可是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並且用那雙冰冷的眸子注視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謝 果斷地收起劍轉身就走,不然他就要敗給自己此時此刻翻涌起來的情緒,那是誰的,是以前的他的嗎?
為何就算過了百年還殘留的,還是說,它們一直沒有消失,只是在等待著,等待著見到那個人重新甦醒。
“…等等。”顧延清見人什麼也不說就走,當即跟上去,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但是最後卻盡那人離去的風盡傾于手心里。
謝 沒有回話,只是出于本能地往回走去。
顧延清見此也就加快了速度,直接擋在了謝 的面前,他頓了頓然後說︰“阿 ……”
“…你誰?”謝 終于開口了,他嘖了一聲,偏了一下頭不去看顧延清︰“我不認識你,別喊那麼親昵。”
“…我是你……”顧延清見謝 的眼神全然是陌生的,就算里頭翻涌的激烈情緒也還是陌生的。
“我知道!秦蘭時說你是我的師父,可那又怎麼樣?”謝 打斷了顧延清的話,說完後他像是有些無可奈何︰“就算你們再怎麼說都好,我都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謝 了。”
“換而言之的就是,你們愛的那個過去的謝 已經不在了,我不是他,我不是那個謝 。”
如果我是他的話,如果我是他的話……
又能怎麼樣呢?
反正現在這樣的自己肯定沒有先前那個謝 溫柔吧,在失憶後,他因為迷茫和害怕所建立起來的厚牆隔絕了所有人,現在除了秦蘭時能偶爾進去外,其他人他都將其隔絕在外。
因為下意識地排斥魔域的一切,但是自己又不得不需要這一切,于是他說服了自己是魔尊,自己是屬于這里的,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
他為什麼要這樣活下去?
搞不懂。
他活下去是想要去做什麼?
這一切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別把我當做和他一樣,也別……”謝 的嘴還在發力,而在這個時候顧延清也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謝 ︰……?
“…抱歉。”顧延清松開手,然後說︰“我是想讓你听我好好說。”
“所以就強制捂我嘴嗎?沒想到你看著人模狗樣的,原來那麼霸道。”謝 說完後也就安靜了,他倒是要看看這個人要說什麼。
“嗯,那我說了。”顧延清點了點頭,然後說︰“我喜歡你好久了。”
……
謝 沉默。
謝 在等。
謝 在困惑。
“然後呢?”按照話本子不應該還有下一段話嗎?比如確認關系什麼的。
“沒有了,這是我想說的。”顧延清老老實實地想了又想,最終只是搖搖頭。
“…哦。”謝 在分析情況,謝 在想任何話本子好像都沒有描繪過此時此刻的奇妙場景。
“…你要回去了嗎?那我們一起吧。”顧延清看著謝 好像在出神,就開口道︰“還是說,你還要再打一場?”
謝 回神了,並且用那種復雜的眼神看向顧延清︰“等一下,如果按照秦蘭時的說法……你比我大一千多歲了吧?”
顧延清頓住。
屬于秦蘭時的大齡焦慮終于還是來到了顧延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