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的日子越來越近。
而龍澤帝君意外身遭重創,一病不起的事情早就被傳的人盡皆知。
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大多數人都如此認為。
天災人禍,種種跡象,都指向了這個窮途末路的帝君。
奉勸其主動退位的呼聲越來越高。
一間黑暗密室之內,一男一女,對面而坐。
“暗域的所有力量,從龍淵劍閣內解救出的那些修士,將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巨大助力,經歷了蓬壺山一戰,我們的實力終于獲得了您的認可,佑王,我想這才是你最終選擇與我方合作的原因!我只是希望,你不會步那女虛北宸的後塵,食言而肥,背信棄義!”女子目光凝視對方的瞳孔,仿佛看穿了對方的內心。
“本王既然選擇合作,就絕不會做那些不上台面的勾當,二十年前,你我曾有愉快合作,雖然沒有達到預期,卻為女虛北宸埋下了長久的禍根,明日,一戰功成,本王不會忘記你的功勞,來日龍星戰場,你將會分得一份應有的利益!”
“那當真要感激佑王殿下了!”女子一笑,眼眸中意味深長。
二人高舉起酒杯,將血色的酒液傾入口中。
第二日,奚京城內全面戒嚴,所有店鋪酒樓及風月場所,一概停止經營。
大街之上,除了不時來往的巡防軍隊,很少有行人往來。
中央大道,那是一條直通龍淵大殿的寬敞道路,被打掃的煥然一新,鋪上了鮮紅的地毯。
所有有身份的大家族,帶著門內修士,齊齊聚集在這條道上,緩緩朝前推進。
每個人都神色肅然,宛若正在干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們最終來到了龍淵大殿前的廣場上,並沒有停下,繼續向前推進。
而處于風口浪尖的最前沿的那個人,正是一身錦繡華服的佑王女虛弘儼。
在其身後,宰輔大人孫玄策帶著他的一干部屬,勢力最大。
最有實力那十多個大家族,帶著他們的精英,各自徐徐跟隨。
其中戰侯一脈看去很是低調,只跟隨在人流的最邊緣。
龍淵劍閣祭酒方夢天僅僅帶了一個親隨,走在人流之外,看去尤為醒目。
與他相隔不遠的兩個人,正是女虛永夜和女虛承鈞叔佷二人,二人此生本有大好機會登上那座御極的寶座,卻遭百般算計,最後淪落成為喪家之犬,東躲西藏,甚至于女虛承鈞還被鎮壓在那座活牢獄之中數十年,受盡了苦楚。
“他當不當皇帝不關我事,拋開家國不談,我與他之間的仇怨今日必須要算清楚!”
“好佷兒,叔叔支持你!”女虛永夜大笑。
在這片人流之中,桑北所率領的隊伍獨樹一幟,與周邊保持距離,儼然成為舉足輕重的一個龐大勢力。
拋開祝雲鏡的暗域不談,曾被關在龍淵大陣核心牢獄中的那些人,尤其是成功走出第九重通天閣的那些老怪物,他們意氣風發,特立獨行,儼然成為周邊人矚目的焦點。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場秘辛再度被翻了出來。
“鳳族舉族所遭受的屈辱,今日便要由那個稱為天擇之子的青年負責討還嗎?”
“天擇之子什麼來歷,居然得多方如此器重?他身上所發生的那一場場戰斗當真駭人听聞,此子剛剛在奚京一帶出現,便引起了一番腥風血雨,首屈一指的軒轅家族大部俱折損在其手中,至今已然淪落為不入流的家族,據說,前幾日,四鎮不遺余力欲除掉這個天擇之子,顯然是要為龍澤帝君消除隱患。”
“如此說來,那天擇之子之名當真不是白說的啊,他的血脈定然出自龍澤帝君,可笑的是,帝君一夜風流,竟為自己種下了一個大大的禍根和污點,我很期待那位病入膏肓的帝君,看到他意外留下的血脈向他復仇一刻的場景,可惜某不會寫書,否則這絕對是一篇驚世傳奇!”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想象當年,鳳後何等傾世芳華,竟不慎淪落為天下人的笑柄,可嘆!這天擇之子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今日大朝會,其一退位,其二審判,其三處罰,其四,新帝出爐,最後的結果已然注定了,難怪佑王如此意氣風發!”
“龍澤帝君造孽無數,百身莫贖!他若是及早選擇自戕,應是明智之舉!”
周邊人議論紛紛,劍閣祭酒方夢天听在耳內,長長嘆息,如此困局,絕難解開。
“一個皇帝做到如此地步,幾乎沒有其他出路了!”方夢天搖頭,目光落在桑北身上,情知對方的天賦,天下少有,這命運居然造成如此死結,末法時代,禮崩樂壞,怪事連連,是否暗示著這個國家同樣走到了盡頭?
近日蓬壺山一戰死傷無數,奚京城內風起雲涌,各方人物大量出現,尤其四國勢力已然明目張膽走到幕前,奚京危矣!
想象數十年前五族裂咸一幕,方夢天不覺有些心顫。
龍淵大殿之前,四鎮看去無比憔悴,依舊如四根柱子穩穩立在那里,面對滾滾而來的人流,面無表情。
人流的最前端,佑王從容不迫整理儀容,微微一笑道︰“及至今日,民間,朝野,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數日前本王已上書陛下,與群臣商議好,是日舉行大朝會,請陛下出面,解決懸而未決的諸多疑難國是,請四鎮稟報陛下,出面主持大局!”
“陛下為了國家,殫精竭慮,甚至于連內帑都拿了出去,你們為何還要如此苦苦相逼?俗話說主辱臣死,你們……竟是如此回報陛下這麼多年的信任的嗎?”星鎮上官尋幽渾身顫抖,隱隱有哭泣之音。
宰輔大人清了清嗓子,道︰“非是我等不體恤陛下,陛下久病不起,究竟還是耽擱了不少國之大事,這個事情不能再拖,今日必須議出個章程,以安民心,以定天下!”
“今日魚龍混雜,便連烏七八糟的賤民都敢聚到這里,煌煌天日在上,爾等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只是,陛下久病不起,你們……分明是要逼死陛下,青史有筆,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個人榮辱事小,蒼生福祉事大,請通稟陛下,一切由陛下裁決!”佑王沉聲道,他看著惶惶不可終日的四鎮,如此局面還要負隅頑抗,不識大體,唯有死路一條。
“國事體大,請陛下出面裁決,以安民心!”
“請陛下以社稷為重,出面主持朝政!”
“諸多事宜,非陛下不可決,請陛下力挽狂瀾!”
“此乃民心,民貴君輕,天意不可違!”
一時間,那些家族勢力,諸多朝臣,群情激憤,呼聲如潮。
“陛下危在旦夕,爾等如此忤逆,不怕遭受天譴麼?”商略怒喝。
一時間烏雲低壓,轉眼間形成了一根巨大的長箭之象,直對著廣場上的眾人。
那是定君謀釋放的道境氣象。
佑王處于風口浪尖之上,承受的壓力當然最為巨大,他素知那定君謀性格火爆,乃是帝君手中一柄不二的利器,若他貿然出手,自己首當其中,危險最大,但,今日不管如何,他必須頂住壓力,站在最前面。
這個時候,一個身影走上來,宛若中流砥柱,撐起了一方天空,正是宰輔大人孫玄策。
佑王承受的壓力頓時消減了大半,他狠狠蹬了定君謀一眼,喝道︰“去稟報吧,天意民心,你攔不住,莫要螳臂當車,淪為笑柄!”
“帝君陷入昏厥,非是我等不予稟報,這個時候,就是請出帝君,定然于事無補!”嘆息聲中,李苦玄強作解釋。
便在這時,就听嘎吱吱的門戶開啟之音傳來,眾人尋聲望去,就見龍淵大殿那一扇緊閉著的金色高大門戶,一點點向兩側打開,緊跟著,就見八個身強力壯的內侍,抬著一架四方的金色御榻,緩緩走出了龍淵大殿。
御榻之上,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正斜靠在那里,身著一襲全新的帝君華服,看來是經過精心打扮了一番,饒是如此,那副行將就木之態搖搖欲墜,一張瘦削的臉毫無血色,每費力呼出一口氣,額頭便有汗珠滾落,守候一旁的一個小巧侍女便及時用巾帕為他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