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遠瞳孔猛地一縮，他心里再清楚不過，黑衣人口中所謂的“隱患”究竟所指何物。
“這麼說，這隱患是你們給我弄出來的？”甦遠一副問責的語氣。
黑衣人頗為無奈，解釋道︰“這是出于對你安全的考量，我們才特意為你尋來的保障。”
“找個厲鬼來當我的保障？”甦遠的聲音不自覺拔高。
“它確實能保你平安。”黑衣人篤定地說道。
對于這一點，甦遠的確不否認，當時孟婆湯都喝一半了，硬是把碗給摔了。
紅嫁衣是官方為自己找的保障？
甦遠思緒飄回往昔，在學校時，他听永夜的人說江城市已徹底淪陷，官方根本無暇顧及。
可他離開學校好幾周後，江衍市依舊風平浪靜，除了天黑的時間不斷變長，預想中世界末日般的場景並未出現。
他那時還以為官方已然解決了江城的危機，便穿著道袍四處招搖，想著等官方主動聯系自己，獲取聯系方式。
沒想到就這樣在推論中一步步陷進去了......
甦遠不斷尋找線索，來印證自己的猜測，再加上心中好奇，他準備去看一眼江城市。
所有通向那座城市的路都被封死，只留下一條山路......那是特意為自己留的？
“那只鬼究竟是什麼情況，你們憑什麼保證她能盯上我？”甦遠這個年紀的男生，多少都有些自戀，但還不至于自戀到覺得自己比個中指，就能讓女鬼對自己死心塌地。
而且厲鬼這種殺戮工具，哪來的感情？
那只鬼為什麼不馬上殺了他，還在他體內留下這種東西？
“因為你的潛力和實力都足夠出眾，而且你是紅嫁衣當時唯一能接觸到的活人，所以她一定會盯上你。”黑衣人解釋道。
“我懂了，這與她的殺人規律有關？”甦遠說。
黑衣人點點頭，說道︰“要是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她根本不會正眼瞧你，就算面對面踫上，也不過是順手把你像碾死一只螞蟻那樣解決掉。”
甦遠听懂了，這只厲鬼喜歡吃點好的，殺強者和弱者的流程並不一樣。
官方正是利用這一點，打算在兩座城市通道連通、百鬼入侵之時，給自己留一層保命的底牌。
听林源描述，紅嫁衣當時像是給自己做了一場剖腹手術，把一張紅色宣紙放進他的身體里，隨後還幫他縫合好了傷口。
這紅色宣紙究竟是什麼，甦遠比誰都清楚。
自那以後，他每晚都開始做噩夢，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
唯一能想到的方法，甦遠拜托醫院的外科醫生給自己來了個解剖手術。
普通人拿著手術刀，根本沒辦法破他的防，所以甦遠是自己動的手，讓趙醫生幫忙查看。
趙醫生戴上老花鏡，翻找了半天，也沒瞧見什麼紅色宣紙。
想給甦遠縫合傷口，針卻怎麼也刺不穿他的皮肉。
甦遠只能把肚皮像蓋被子一樣“蓋上”，等著身體自行愈合。
“這所謂的保障，可讓我受了不少罪。”甦遠面色不善的盯著黑衣人︰“況且我是在配合你們的行動，替我解決問題善後，是你們本就應該做的，事到如今難道打算用這個來威脅我嗎？”
“絕無此意。”黑衣人回答的很快，他明白絕對不能讓甦遠對官方再起敵意︰“對于你體內的東西，我們有一套完善的解決方案，但出了一點點小問題......”
“小問題？”
“......其實有點大。”
黑衣人說道︰“你難道不好奇，我們是通過何種方式隱藏存在，絲毫不被天機察覺的嗎？”
甦遠不接話茬︰“我不好奇。”
“......”黑衣人已經習慣，自顧自的解釋道︰“在我們道觀，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的能力名為︰纂命書。”
“啪。”
甦遠點上一根利群，繼續听他解釋。
其實光听能力名字，再結合林默的前後變化，便已經能猜出幾分。
可他當初絲毫沒有往這方面懷疑過，因為林默的背景和人際關系，比他自己還要齊全。
父母，鄰居，同學，室友......這些全部配備齊全，你甚至還能從她室友口中听到她的一些糗事。
包括進入雲影鎮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王繁繁，她確實認識林默，並且和她是閨蜜。
“纂命書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格，記憶，和經歷......”黑衣人緩緩說道︰“假如要改變的人是一個孤兒，那麼我們可以為他安排一個嶄新的身份，可以成為別人的兒子，朋友，甚至是配偶。”
“......”
甦遠沉默半晌，才開口問道︰“這還能修改他人的認識？”
這個概念和在靈怨中死去的人會被遺忘，已經非常接近了。
“實力強悍的天眷者不行，只可以影響部分普通人，而且越少越好。”黑衣人說道︰“像是把你設置成某個財閥的兒子，這樣涉及的人數太多，反噬也就越強，所以改命後的交際越少越好，只有林默是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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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遠還是覺得離譜︰“這老人家也是個聖焰？”
黑衣人說︰“何以見得？”
“有點夸張，你把永夜都改成五好青年，世界不就和平了嗎？”甦遠說道。
“沒這麼容易，否則把所有天眷者都變成聖焰，那不也是天下太平嗎？”
黑衣人隨口舉了個例子。
但甦遠覺得這個說法不對。
所有天眷者都成為聖焰，這的確可以驅除消滅所有厲鬼，但等厲鬼消失之後真的能太平嗎？
不。
世界將陷入第二階段︰祖國人大戰。
黑衣人的坐姿板板正正，從進門起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纂命書只能降維，他可以將天眷者改成普通人，但不能將普通人變成天眷者。”
“並且這個能力無法用作戰斗，比如說在打斗過程中突然把對方變成普通人，這根本不行，纂命書改變命格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被改變者完全自願且不反抗。”
“除非實力上能造成極大的碾壓......陳老爺子的戰力並不強，而纂命書的反噬很大，到那種碾壓的地步，不如直接殺死對手來得簡單。”
“懂了。”甦遠微微頷首，說道︰“輔助能力是吧？”
在這個靈異肆虐的世界，這種能力確實最多只能算個輔助。
可要是放在都市文的世界觀里，這能力簡直就是逆天的金手指。
不過，現在糾結這個能力也沒什麼意義，畢竟能力者已經死了。
黑衣人輕輕嘆了口氣，“一開始，我們打算用纂命書幫你改變命格。只要你以普通人的身份度過那一天，就能擺脫紅嫁衣的詛咒。”
“後來呢？”
听到這里，甦遠隱約預感到什麼，心情變得很不美麗，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煙霧從他身上幾處傷口裊裊飄出，就像身體漏氣了一樣。
“陳老爺子騙了我們，他死了。”黑衣人聲音低沉，滿是無奈，“制定計劃的時候，他說只要我們所有人都自願配合，沒有絲毫抵抗的念頭，他就能把反噬降到最低，完全能夠撐得住......”
“但等我們回來，卻發現……”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甦遠微微皺起眉頭，“我個人很敬佩他舍生取義的精神，可我該怎麼辦？”
“我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不過你得跟我們回總部一趟，我們需要嘗試一下。”黑衣人說道。
回總部？
“不著急。”甦遠語氣重新變得平淡，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確實得去道觀總部一趟。
但不是現在。
在他看來，這件事目前還不算緊急，反正紅嫁衣被困在靈怨之中，他在外面，這就如同牛郎織女隔著銀河相望......
等等，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恰當......？
黑衣人搖搖頭道︰“恐怕還是有些緊迫的。”
甦遠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日期是在哪一天？”黑衣人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甦遠心中一動，他現在確信官方對紅嫁衣厲鬼十分了解了。
自從那張紅色宣紙進入他體內，他腦海中就時刻浮現著一行字︰【農歷十一月初十，雞鳴之前，應我婚約。】
“農歷十一月初十。”甦遠回答。
黑衣人拿出手機，打開日歷看了一眼，現代人除了老一輩，記農歷的很少。
“兩個月之後。”黑衣人低聲自語，隨後說道，“在那之前，你必須解決這件事。”
甦遠眉頭緊皺，調整了一下坐姿，整個人瞬間嚴肅起來︰“嚴峻到這種程度了？江城那邊的靈怨在兩個月內還有可能蔓延過來？”
黑衣人搖了搖頭，“我們既然已經回歸，自然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甦遠眉頭皺得更深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在靈怨外，那只厲鬼在靈怨之中，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對我下手？”
“可以，這只厲鬼的靈異層次超乎想象。”黑衣人指了指甦遠那纏滿紗布的腹部，“她把詛咒留在了你的體內，根本躲不掉。”
甦遠面無表情的听完，並未著急回應，左手輕輕敲擊著桌面，似乎在沉思。
“這不是要挾，無論你是否願意加入官方，我們都會盡全力幫你解決這個問題。”黑衣人表情誠懇，時刻不忘拉好感度，“我們非常重視你的個人安危，只要你身上的錦囊啟動，哪怕永夜計劃沒有一人上鉤，我們也會立刻終止計劃。
“哦？”
甦遠哂笑一聲︰“那其他人呢？”
林源，大傻，江𨳊......起銀鴻就不說了，官方很重視他的安危，那其他人呢？
雲影鎮那麼混亂的局勢，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他們的身上有保障嗎？
黑衣人沉默不語，他們官方確實沒考慮過這一點。
從大局來看，用幾個新晉天眷者的性命，換取永夜的十jq全組，這絕對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用少部分人的性命，拯救更多的人，站在官方的角度，這種處事風格在所難免。
甦遠其實能理解，大多數情況下，他自己的處事風格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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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危機面前，根本不可能顧及到每一個人。
可人終究是自私且雙標的，他不希望這所謂的少部分人，是自己身邊的人。
談話到此戛然而止，黑衣人再也找不到話題。
但他沒忘記上級交代必須傳達的一句話，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非常希望你能加入官方，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甦遠把煙頭摁進煙灰缸里熄滅，抬頭看了黑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真的什麼要求都可以？”
黑衣人原本想點頭答應，可看到甦遠的表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改成︰“在我們承受範圍之內。”
甦遠微微頷首，“那我要......”
..........
送走黑衣人後，甦遠打算去看看林源的情況。
在醫院走廊上，他恰好遇到結束治療，提著木箱往外走的陳隻果。
“你......你好。”陳隻果有些緊張地打招呼。
她認識面前這個男人，組織目前正全力爭取他加入。
只不過，听說他對官方頗有敵意，脾氣也不太好......陳隻果心里暗自擔憂，他該不會揍自己一頓吧？
甦遠當然沒有那麼喪心病狂，只是簡單點頭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向著病房走去。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甦遠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叫住準備離開的陳隻果︰“喂，你等一下。”
“怎麼了？”陳隻果疑惑地轉過身。
甦遠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可病號服沒幾個口袋，最後只摸到一包利群。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揮揮手道︰“沒事了，你走吧。”
..........
黑衣人和陳隻果在醫院門口踫了頭，兩人結伴離開。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遇到什麼事了？”黑衣人瞥了一眼陳隻果。
陳隻果搖了搖頭，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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