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埭也沒想到,這個董琦,一日不到的時間,居然幾乎把這本賬本上的貓膩都說出來了。
他心想,黃昊能有如此能人相助,果然是天都在幫他。
可他可能永遠都想不到的是,董琦的這點能耐,居然還是黃昊教的呢。
“陛下,就這本賬本而言,涉及虛假賬目銀兩,共計八萬三千六百四十四兩六錢八分。”
一听有八萬多兩,朝堂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麼一本就八萬了,那戶部那麼多賬本,加起來得是個什麼數啊?
“錢埭!”
劉契突然一聲高喝,把錢埭嚇得一激靈,跪著的腿都軟了。
“這麼多的假賬,都是你監管不力嗎?”
劉契兩目圓睜,哪怕脾氣再好,他現在都恨不得踢死錢埭這個狗東西。
讓他做了戶部尚書這麼多年,結果就把自己做成了大漢最大的虧空。
“陛下,微臣冤枉啊!”
“微臣戶部事務繁忙,很多瑣事,都是微臣下屬幫微臣分擔的。”
“這些事情,肯定都是他們干的啊!”
說著,錢埭還一邊不停磕頭,一邊就開始抹著眼淚星子。
事到如今,錢埭還沒有束手就擒,也算是讓他過了一把演戲癮了。
“錢埭!”
這時候,禮部尚書孫思邈看不下去了,他也要出來露個臉了。
“事到如今,你竟還不知悔改,你對得起陛下這些年來對你的恩寵嗎?”
劉契聞言,又看向錢埭,眼神中滿是失望,好久才緩緩說道︰
“錢埭,你我年歲相仿,君臣相伴也有快十五年了。”
“記得當年,你曾教過朕打算盤,你說過——實打實,虛對虛,這些你可做到了?”
“朕念及舊情,給你個體面,莫要再執迷不悟了。”
錢埭聞言,也是想起了當年的一些往事,他也沒想到陛下還記得這些。
突然之間,他覺得他幫三皇子做了這麼多事,好像是真的做錯了。
可他,也不過只是想保住錢府啊,他又能有什麼錯呢?
“陛下,罪臣對不起你。”
“這些罪,罪臣都認下了。”
說完,錢埭的身子都軟了下來,一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
他直直的盯著地板,根本就不敢抬頭看向劉契。
孫思邈見錢埭認罪,立馬便又跳了出來。
“陛下,錢埭既然已經認罪,微臣建議,直接將這廝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孫思邈是二皇子的人,此時對能剪掉三皇子的羽翼,他還是很願意出一把子力的。
有人一開頭,就頓時惹來了一群喜歡痛打落水狗的小人附和。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就在劉契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刑部尚書唐直卻站了出來。
他和錢埭同屬三皇子劉勰陣營,此時要是再不幫忙說幾句,那就沒得說了。
“陛下,老臣覺得,錢大人掌管戶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還記得當年,他曾三日不眠,統籌黃河賑災款嗎?”
唐直突然提高聲量,手中的笏板也在掌心敲出了悶響。
“還有,永昌三年翟河決堤那夜,是錢大人冒雨帶人撬開戶部銀庫,連夜調撥三十萬兩白銀!”
“還有永昌四年北疆雪災!錢大人親自押送十萬石軍糧改道賑災,在冰天雪地里被凍掉兩根手指!”
“諸位可還記得,錢尚書為什麼常年戴著這鹿皮手套?”
唐直說完,朝堂忽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劉契望著錢埭蜷縮的右手,想起那年除夕宴上,這個渾身帶著冰碴的臣子捧著熱酒,樂呵呵地說道︰
“臣的手指雖留在雪原,但也換回了三萬災民性命,值!”
唐直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還有永昌四年江南鹽稅案。”
唐直的聲音突然放輕。
“錢大人為徹查鹽商假賬,獨坐戶部值房二十八日,最後嘔血昏厥......”
說到這,唐直轉身看向董琦。
“董先生可知,那本鹽稅總賬,至今仍是大漢賦稅範本?”
董琦聞言,卻是沒有說話。
他心想如果眼前這位大人說的是真的,那這錢埭的為人,確實還有可取之處。
反正他的任務,只是將這本賬本的虛假之處公之于眾,至于其它之事,他也沒有發言的資格。
劉契在听完唐直的話後,也是想起了錢埭過往的種種之事,心中也是有了一絲搖擺。
如果錢埭當年不是一心為國為民,他又哪能坐的上這戶部尚書的位置呢?
可問題是,這好好的人,怎麼就變壞了呢?
還有,又是什麼時候變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