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樓下傳來嘈雜聲，杜海川粗獷的嗓音清晰可聞“玫瑰呢？還沒好？”
“馬上就好，杜先生！”小林高聲回應道，為胡天佑爭取最後的時間。
胡天佑迅速完成發型，然後假裝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化妝水。
“天哪！請原諒我的笨拙！”他連忙用毛巾為白玫瑰擦拭濺到手臂上的液體，實則是為了近距離觀察那道玫瑰疤痕。
近距離看，疤痕明顯是人為制造的，工藝精湛，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但更令胡天佑震驚的是，在玫瑰花瓣下方，有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c”形小疤痕——竟與周蝶手腕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這個發現如同一道閃電劈過腦海。
周蝶曾說過她有個妹妹，小時候在南京大屠殺中失散了……
“你干什麼？”白玫瑰猛地抽回手臂，眼神警覺。
胡天佑立刻恢復專業姿態“抱歉，小姐，您的手腕……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白玫瑰的表情變得古怪“誰？”
“一位姓柯的小姐，”胡天佑冒險一試，“她在新加坡的一家醫院工作。”
白玫瑰的瞳孔驟然收縮，但很快恢復正常“不認識。”她快速穿上外套，“告訴杜先生我馬上下來。”
胡天佑鞠躬退出，心跳如鼓。
他剛拐進員工通道，就听見杜海川沉重的腳步聲上了樓。
躲在暗處，他看見那個大漢奸摟著白玫瑰的腰，親昵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而白玫瑰的笑容看起來完美無瑕，但眼神卻冰冷如霜。
等他們離開後，胡天佑立刻卸去偽裝，從後門溜出美容院。
聯絡站內，曹三寶已經等候多時。
“得手了嗎？”曹三寶急切地問道。
胡天佑掏出復制的鑰匙“這個可以讓我們進入杜公館的私人區域，但還有更重要的發現。”
他詳細匯報了關于白玫瑰的發現，特別是那個與周蝶相似的疤痕。
曹三寶眉頭緊鎖“你認為她是周蝶的妹妹？”
“可能性很大。”胡天佑點頭，“而且她對杜海川的態度……不像是真心實意的情人，更像是……”
“臥底。”曹三寶接上他的話，“如果真是這樣，她可能是我們的人，或者是軍統安插的。”
胡天佑想起白玫瑰眼中的冰冷“無論是哪邊的人，她對杜海川的恨意是真實的，這可能是我們的機會。”
曹三寶沉思片刻“先不管這個，根據內線消息，杜海川明晚要在公館接待幾個日本化學專家，很可能與那批特殊物資有關，我們必須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鑰匙只能讓我們進入公館，但那些會議肯定在更機密的區域進行。”胡天佑思索道，“我們需要白玫瑰的配合。”
“太危險了，”曹三寶搖頭，“如果她不是我們的人，貿然接觸會打草驚蛇。”
胡天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不必直接接觸，明天是周五，按照慣例，白玫瑰會去霞飛路的教堂做禮拜。”
“你是想……”
“在教堂‘偶遇’她。”胡天佑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如果她真是周蝶的妹妹，而且對杜海川心懷恨意，她會願意合作的。”
曹三寶仍然猶豫“這步棋太險了，一旦判斷錯誤……”
“我們沒有太多選擇了，”胡天佑打斷他，“杜海川三天後就要押送那批物資去南京，時間不多了。”
最終，曹三寶勉強同意了計劃，但堅持要加派人手接應，同時制定了詳細的撤離方案。
第二天中午，胡天佑換上低調的灰色西裝，戴上一副圓框眼鏡，化身虔誠的天主教徒，早早地坐在了霞飛路聖依納爵主教堂的後排長椅上。
教堂彩繪玻璃透下的斑斕光線中，他看見白玫瑰獨自一人走進來，黑衣黑帽，神情肅穆，與昨日那個風情萬種的情婦判若兩人。
她跪在最前排的聖母像前，久久不動。
胡天佑耐心等待，直到她起身準備離開時，才裝作不經意地迎面走去。
“柯小姐？”他輕聲喚道，用了一個試探性的姓氏。
白玫瑰渾身一震，右手下意識摸向手袋——那里肯定藏著那把小巧的手槍。
“別緊張，”胡天佑保持著安全距離，“我是周蝶的朋友。”
听到這個名字，白玫瑰的臉色瞬間蒼白。
她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後，壓低聲音道“跟我來。”
她領著胡天佑走進告解室，這種中世紀流傳下來的小隔間確保了談話的私密性。
“你是誰？”一關上門，白玫瑰就厲聲質問，手槍已經抵在胡天佑腰間。
“我是昨天那個法國美容師，”胡天佑平靜地回答，“也是看著周蝶死在杜海川手上的人。”
白玫瑰的手微微發抖“我怎麼相信你？”
“周蝶右手腕內側有一個c形胎記，”胡天佑直視她的眼楮，“她說那是家族遺傳，她妹妹手腕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個，而你……把那個胎記改造成了玫瑰疤痕。”
白玫瑰的槍慢慢垂下，眼中泛起淚光“她……她死前說了什麼？”
“她說‘這些文件必須送出去’，”胡天佑輕聲回答，“還說‘記住，洗衣房的第三個籃子下面有暗格’。”
一滴淚水滑過白玫瑰精致的臉龐“她是我姐姐……我們失散十二年，三個月前才相認。”她的聲音哽咽，“我答應幫她……幫你們……”
胡天佑心中一緊“你是自願接近杜海川的？”
“自願？”白玫瑰冷笑，“我十六歲就被賣到妓院，二十歲成了百樂門的歌女，杜海川看中我，我有選擇嗎？”她擦掉眼淚，“但姐姐找到我後，我知道了自己的價值——我可以為父母報仇，為南京那三十萬冤魂報仇！”
胡天佑肅然起敬“周蝶……不，你姐姐很勇敢，你也是。”
“別說廢話了，”白玫瑰恢復冷靜，“杜海川今晚要見幾個日本科學家，討論一批從滿洲運來的‘特殊貨物’，我偷听到只言片語，好像是某種新型毒氣，比芥子氣更厲害。”
胡天佑的血液幾乎凝固——日軍竟然要在上海使用化學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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