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胡天佑大喊一聲，然後飛身撲了出去，同時在空中扣動了扳機。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發出。
佐藤一郎的子彈擊中了胡天佑的胸口，而胡天佑的子彈打穿了佐藤的喉嚨。
兩人同時倒地。
“胡天佑！”王鐵梅撕心裂肺的喊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胡天佑感到生命正在迅速流失。
他顫抖著從內衣口袋掏出一張紙條，塞到王鐵梅手中︰“香港……皇後大道18號，找到郭嘉玲……，她能證明我的清白。”
話未說完，他便陷入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胡天佑在劇痛中恢復了一絲意識。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床邊趴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鐵梅睡著了。
胡天佑輕微的動作驚醒了她。
王鐵梅抬頭，眼楮紅腫，顯然哭過。
看到胡天佑醒來，她先是驚喜，繼而表情變得復雜。
“你終于醒了！”
“我怎麼在這里？”胡天佑說完話，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王鐵梅輕輕握住胡天佑的手，柔聲說道︰“你受傷了，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
“你……聯系香港了嗎？”胡天佑虛弱地問道。
王鐵梅點點頭︰“我把你給我說的事告訴了保衛處，保衛處的同志安排香港的同志聯系了郭嘉玲，她證實了你的身份。”她聲音哽咽，“對不起，我該相信你的……”
胡天佑想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卻沒有力氣︰“佐藤一郎怎麼樣了？”
“死了，日軍被擊退了，我們損失不小，但保住了根據地。”王鐵梅深吸一口氣，“保衛處已經撤銷了對你的所有監視，首長說要給你記功，因為你及時預警，我們根據地才有驚無險。”
胡天佑微微搖頭︰“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再懷疑我了。”
王鐵梅的眼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我真是個傻瓜，那張照片……”
“我們是朋友，”胡天佑艱難地解釋道，“也是戰友。”
王鐵梅破涕為笑︰“誰問你這個了！”隨即又正色道，“不過你傷好後，得好好跟我講講你在香港和南京的故事，全部故事。”
胡天佑注視著她哭紅的眼楮和倔強的嘴角，突然覺得這一槍挨得值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明亮。
陽光透過窗欞，在病房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胡天佑緩緩做著康復訓練，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胸口的傷已經結痂，但每次伸展手臂還是會牽扯出一陣刺痛。
醫生說過，那顆子彈距離心髒只差兩厘米。
“兩厘米……”胡天佑喃喃自語，眼前浮現出王鐵梅淚流滿面的模樣。
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是“視死如歸”。
如果自己的死能換她活著，似乎也沒什麼可怕的。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帶著一種特有的節奏。
胡天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迅速擦了擦汗，假裝專心看文件。
“裝模作樣。”王鐵梅推門而入，手里拎著一個食盒，“醫生說你今天能出院了？”
“嗯。”胡天佑合上文件，目光落在食盒上，“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王鐵梅打開食盒，香氣頓時彌漫整個房間︰“雞湯面，我親手做的。”
“你？做飯？”胡天佑挑眉道，想起上次嘗她手藝時那碗咸得發苦的野菜湯。
王鐵梅臉一紅︰“小翠幫忙看著火候，但面條是我抻的！”
胡天佑笑著接過碗，兩人的手指在碗沿短暫相觸，像是有細微的電流竄過。
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讓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但誰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軍部來了新指示，”王鐵梅在床邊坐下，“我們支隊正式編入新四軍第二師，下個月移防到東台地區。”
胡天佑吹著面條上的熱氣︰“那我們得抓緊完成整訓，新兵射擊考核怎麼樣了？”
“及格率八成，比上個月強多了。”王鐵梅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你……還走嗎？”
面條懸在半空，胡天佑抬頭對上她閃爍的眼神。
自從上次誤會解除後，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個話題。
他的過去，他的“朋友們”，以及不確定的未來。
“我……”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胡天佑的回答。
通訊員小張站在門口，滿臉興奮︰“報告！首長請兩位立刻去司令部，說是有重要客人！”
王鐵梅皺眉︰“什麼客人這麼急？”
小張神秘地眨眨眼︰“從香港來的女同志，可漂亮了！說是找胡政委的！”
碗“ 當”一聲落在床頭櫃上，湯汁濺了出來。
胡天佑的臉色瞬間變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單。
王鐵梅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收拾一下去見客吧，政委同志。”
根據地司令部外戒備森嚴，比平日多了兩倍崗哨。
胡天佑和王鐵梅一前一後走著，中間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牆。
推開門，首長正與一位身著淺藍色旗袍的女子交談。
女子背對著門，烏黑的秀發挽成一個精致的發髻，頸間一串珍珠項鏈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听到門響，她轉過身來，瓜子臉上嵌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楮，唇角一顆小小的黑痣更添幾分嫵媚。
看到胡天佑，她眼中頓時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天佑！”女子快步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胡天佑一個熱情的擁抱，“老天，你瘦了好多！”
胡天佑身體僵硬，余光瞥見王鐵梅的臉色已經陰沉如鐵。
“陸小曼同志，”他刻意用正式稱呼拉開距離，“你怎麼來根據地了？”
陸小曼松開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轉向王鐵梅，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就是王鐵梅支隊長吧？久仰大名！我是中共華南局聯絡員陸小曼，胡天佑同志在香港工作時的搭檔。”
王鐵梅勉強握了握手，嘴角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歡迎來到甦北根據地。”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