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佑面不改色地說道︰“二當家的多慮了，我對大當家的心中只有敬重。”
王鐵柱又盯了他一會兒，才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胡天佑眯起眼楮——這個王鐵柱對他的敵意比想象的更深，必須提防。
晚飯後，胡天佑換了一身干淨衣服，來到王鐵梅的住處。
與其他土匪頭目簡陋的住所不同，她的院子清幽雅致，種著幾株梅樹，屋檐下掛著風鈴，隨風發出清脆的聲響。
胡天佑還是敲了敲門。
“四當家的，進來吧。”王鐵梅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胡天佑推門而入，驚訝地發現屋內陳設簡單但處處透著書卷氣。
牆上掛著字畫，書桌上擺著文房四寶，角落里甚至有一架古琴。
王鐵梅已經換下了白天的戎裝，穿著一件淡青色的旗袍，頭發松松地挽起，少了幾分殺氣，多了幾分溫婉。
她正在煮茶，動作嫻熟優雅。
“我就知道是你，山寨其他人沒有敲門的習慣，請坐。”她指了指對面的蒲團。
胡天佑盤腿坐下，忍不住贊嘆道︰“沒想到大當家還有這般雅好。”
王鐵梅斟了一杯茶推給他︰“我父親是北大中文系教授，從小逼我背詩練字，後來……”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家破人亡，這些就成了唯一的念想。”
胡天佑輕啜一口茶，是上好的龍井︰“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王鐵梅眼楮一亮︰“你也讀納蘭詞？”
“略知一二。”胡天佑謙虛地說道。
實際上，他參加革命後，有一段時間受過嚴格的傳統文化訓練，為的就是在各種場合都能應對自如。
兩人從詩詞聊到兵法，再到當前戰局，相談甚歡。
王鐵梅的見識讓胡天佑暗自吃驚，她不僅熟知《孫子兵法》，對歐洲軍事理論也有所涉獵。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王鐵梅突然話鋒一轉，“以你的才能，在國軍應該前途無量，為何淪落到投奔我們這麼一個小山寨？”
胡天佑早已準備好說辭︰“國軍派系林立，我這種沒有靠山的小軍官，再有才能也難出頭，更何況……他故作憤懣，“上層腐敗，克扣軍餉，打鬼子反倒成了次要任務。”
王鐵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她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戰爭論》︰“這本書我有些地方看不懂，你能幫我講解一下嗎？”
兩人湊在一起研究書本，肩膀幾乎相踫在一起。
胡天佑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桂花香，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報告！”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喊聲，打破了這溫馨的氛圍。
王鐵梅迅速恢復了一寨之主的威嚴︰“進來！”
一個土匪慌張地跑進來︰“大當家的，山下傳來消息，日本人派了個叫佐藤一郎的特務頭子到了縣城，揚言要一個月內剿滅咱們牛頭山！”
王鐵梅眉頭一皺︰“佐藤一郎？什麼來頭？”
“听說是什麼‘華北特別行動課’的課長，專門對付敵後的抗日武裝。”
胡天佑心中一凜，佐藤一郎是日軍中有名的“中國通”，此人陰險狡詐，曾破壞過多處地下黨組織。
他的出現意味著日軍對牛頭山動了真格。
“傳令下去，加強崗哨，派幾個探子去縣城摸摸底。”王鐵梅果斷下令，“另外，通知各村聯絡點，近期不要往山上送物資，免得被跟蹤。”
土匪領命而去。
王鐵梅轉向胡天佑︰“你怎麼看？”
胡天佑沉思片刻︰“我听說過佐藤一郎，此人陰險奸詐，他肯定不會正面強攻山寨。我猜他會先派奸細混入山寨，離間我們內部，再里應外合。”
王鐵梅眼中閃過贊賞︰“英雄所見略同，從明天起，所有入寨人員必須嚴格審查，你負責此事。”
“好。”胡天佑領命，心中卻暗自擔憂。
佐藤一郎的突然出現，讓他的任務變得更加復雜危險。
接下來的日子，山寨氣氛明顯緊張起來。
胡天佑加強了訓練強度，同時秘密觀察每一個入寨的人，尋找可能的奸細。
他與王鐵梅的關系也日漸親密，經常一起研討戰術，品茶論詩。
這天傍晚，胡天佑正在自己住處研究地圖，突然听到窗外有輕微的響動。
他不動聲色地摸出匕首，假裝繼續看圖。
“四當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我能進來嗎？”
胡天佑松了口氣，收起匕首︰“是小翠啊，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十二三歲的瘦小女孩溜了進來。
她是山寨廚娘的女兒，經常給胡天佑送飯。
“小翠，有事？”胡天佑和藹地問道。
小翠緊張地四下張望，然後壓低聲音︰“我……我今天下山買菜，有個戴眼鏡的商人塞給我這個，說一定要交給你。”她從懷里掏出一張小紙條。
胡天佑心頭一緊，接過紙條迅速瀏覽，是甦北根據地聯絡站老王的筆跡。
“佐藤一郎派了三名特務混入山寨，其中一人可能偽裝成難民婦女，明晚日軍將發動佯攻，引你們主力出動，真正目標是後山小路，務必小心。”
胡天佑燒掉紙條，給了小翠一塊大洋︰“這事別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娘，明白嗎？”
胡天佑平時有意給小翠好處，她現在對胡天佑已經言听計從。
她點點頭，匆匆離去。
胡天佑陷入沉思。
老王是如何知道日本人要進攻山寨的？
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在牛頭山的？
組織上應該只有首長和葉部長知道他的任務。
難道有人泄密了？
想到老王是甦北根據地的聯絡員，很可能是首長安排的，胡天佑才稍微放下心來。
次日清晨，山寨議事廳內氣氛凝重。
王鐵梅召集所有頭目開會，商討應對日軍威脅的策略。
“據探子報，佐藤一郎已經收買了青龍寨的人，準備聯合攻打我們。”王鐵梅沉聲道，“青龍寨熟悉地形，若與日軍聯手，我們處境危險。”
趙黑虎拍案而起︰“先下手為強！我帶人去端了青龍寨的老窩！”
王鐵柱也附和︰“對！不能讓小鬼子搶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