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佑的眼前是一片焦土。
日本鬼子實行慘絕人寰的“三光”政策，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痕。
村莊被焚毀，田野荒蕪，偶爾能見到幾具無人掩埋的尸體，在烈日下散發著腐臭。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上一口飯了，喉嚨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再堅持一下，過了這片無人區就能找到人家了。”胡天佑心里不停地暗示自己。
他摸了摸懷中的情報袋，那是用油紙包裹的，緊貼著他的胸口。
情報的重量仿佛給了他繼續前進的力量。
夕陽西下時，他終于看到不遠處有一片建築群，青磚黛瓦，在一片荒蕪中格外顯眼。
走近了才發現是個大戶人家的宅院，門兩旁有兩個石獅子，門楣上掛著“高府”兩個鎏金大字，門前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氣象。
胡天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整了整破爛的衣衫，上前叩響了朱漆大門上的銅環。
“誰啊？”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門縫里傳出。
“過路的，想討碗飯吃。”胡天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不那麼虛弱。
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渾濁的眼楮上下打量著胡天佑︰“去去去，要飯的也不看看地方，明天是我們老爺納妾的大喜日子，別在這兒觸霉頭！”
胡天佑強壓住火氣，和顏悅色地說道︰“老丈，我不是乞丐，只是路過此地，實在餓得不行了，給我一碗水喝也行啊，你就行行好吧。”
管家有些于心不忍，說道︰“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拿個窩頭。”
“謝謝老丈，謝謝老丈。”胡天佑不停地感謝道。
“滾！”門內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留著山羊胡的老者出現在門口，正是高老太爺，“再不走我叫人打斷你的狗腿！要飯也不看地方。”
胡天佑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里藏著一把駁殼槍。
但他想起了組織的紀律——絕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更不能欺負老百姓。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手，轉身離開。
“呸！窮鬼！”身後傳來高老太爺的唾罵聲和家丁們的哄笑。
夜色漸濃，胡天佑在村外找到一座破敗的土地廟。
廟門早已不知去向，屋頂塌了一半，露出幾顆寒星。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去，卻听到角落里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
“誰在里面？”胡天佑警覺地按住腰間的駁殼槍。
“過……過路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回應道。
借著微弱的月光，胡天佑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蜷縮在牆角，懷里抱著一個破包袱。
“老人家，不要怕，我是過路的，走了一天路，來廟里休息休息。”
老人又咳嗽一聲，說道︰“進來吧，里面沒有別人。”
胡天佑走進破廟，環顧四周，里面除了這位老者，就只有一座已經斷成半截的土地神，再無其他。
“老人家，您也是路過此地嗎？”胡天佑走近問道。
老者抬起渾濁的雙眼︰“家沒了，我帶著女兒從山東一路討飯來到這里，現在……女兒也沒了……”說著竟嗚嗚哭了起來。
胡天佑蹲下身，輕聲詢問緣由。
原來老者姓趙，家住沂蒙山區，村子被日軍燒毀後，他帶著女兒小翠逃難至此。
昨日高老太爺看上了他未十四歲的女兒，強行用兩斗米“買”去要做第八房姨太太，明天就要辦事。
“那高老太爺都七十多了啊！我閨女才不到十四歲……”老者捶胸頓足，“我去縣里告狀，反被警察打了出來，高老太爺的二兒子是日本人的翻譯官，警察也得罪不起……”
胡天佑听得怒火中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看了看廟外高家方向張燈結彩的景象，又看了看眼前悲痛欲絕的老者，一個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形。
“老人家，您女兒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
“叫小翠，圓臉，左邊眉毛上有顆痣……”老者疑惑地看著胡天佑，“年輕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胡天佑沒有回答，肚子里卻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
老人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窩頭，顫巍巍地遞到胡天佑面前，說道︰“年輕人，這個窩頭你吃了吧。”
胡天佑眼含熱淚，他實在不忍心接受老人這個救命的窩頭。
但他現在已經餓的貼肚皮了，實在沒有力氣去辦接下來的大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老人手里接過窩頭。
“大爺，你放心，我一定救出你女兒，請你吃燒雞。”
老人被胡天佑的真誠打動了。
“年輕人，只要你能救出我女兒，我一定感謝你八輩祖宗。”
夜色如墨，高家大院的後牆下，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翻了上去。
胡天佑武藝高強，又受過專業訓練，這種院牆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輕巧地落在院內，貼著牆根前行，避開巡邏的家丁。
院子很大，胡天佑好不容易找到一間門上貼著喜字的房間。
他摸到窗前，透過窗縫看到里面坐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正低頭啜泣，旁邊站著兩個老媽子。
“哭什麼哭！能被老爺看上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總比你餓死在路邊強吧？”一個老媽子惡聲惡氣地說道。
“就是，看看這綢緞衣裳，這金銀首飾，你在家一輩子也穿不上！”另一個幫腔道。
胡天佑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家丁每隔一刻鐘會巡邏一次。
他耐心等待時機，當家丁剛過去，兩個老媽子出門去拿東西的空檔，迅速撬開窗戶翻了進去。
“別出聲！我是來救你的！”胡天佑捂住差點驚叫出聲的小翠的嘴，“你爹在土地廟等你。”
小翠瞪大眼楮，認出不是高家的人後，急忙點頭。
“待會那倆老媽子還會進來，你假裝身體不舒服，把她們趕走，我再想辦法救你出去。”
“嗯。”小翠點點頭，雖然略顯緊張，但看得出也是一個走南闖北的姑娘。
听到兩個老媽子的聲音，胡天佑急忙躲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