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雨夜，胡天佑站在公寓的窗前，手指輕輕敲擊著窗框。
雨滴順著玻璃滑落，模糊了窗外的霓虹燈光。
身後的桌上攤著一張被反復折疊的名單，邊緣已經起了毛邊。
“上級回電了。”範妮娜推門而入，頭發上的水珠滴落在電報紙上，“所有聯絡站立即撤離南京，保持靜默，但我們必須留下處理老徐。”
胡天佑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遠處日軍憲兵司令部模糊的輪廓上。
新垣結衣此刻應該就在那里，這個給他名單的女人，究竟在下一盤怎樣的棋？
“新垣結衣……”胡天佑嘴里呢喃道。
“你還在想她？”範妮娜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將電報重重拍在桌上。
胡天佑轉過身，看見範妮娜灰藍色的眼楮里閃爍著醋意。
他嘆了口氣︰“我在想，為什麼新垣結衣要給我們這份名單，是不是還有其他更不可告人的目的。還有，為什麼剛給我們名單，老徐就暴露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也許老徐知道的太多了。”範妮娜走到桌前，手指劃過名單上被紅筆圈出的名字，“新垣結衣在借我們的手，清理她自己的麻煩。”
胡天佑拿起名單，在燈光下仔細端詳︰“恐怕不止如此！你看這幾個被特別標注的名字，都是能接觸到延安方面情報的高層，他們怎麼可能都叛變！”
“那我們更應該立即撤離！”範妮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這明顯是個陷阱！”
胡天佑輕輕掙開她的手，走到牆邊掛著的南京地圖前︰“老徐在南京有沒有喜歡去的地方？”
“秦淮河邊的‘醉仙樓’。”範妮娜不情願地回答道，“他在那里有個相好的妓女，叫翠雲。”
胡天佑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最終停在秦淮河畔的一個點上︰“他受傷了，一定會去找最信任的人。”
“你要去妓院抓他？”範妮娜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楮，“他知道我們在追殺他，怎麼可能去人多眼雜的地方？而且那里到處都是日本特務的眼線！”
“所以我需要你配合。”胡天佑從抽屜里取出一套西裝和假胡子，“你在這等我消息，如果我明天中午還沒回來……”
“我就當你死了。”範妮娜打斷他，聲音有些發抖，“然後我會親自去殺了那個日本女人。”
胡天佑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好。”
雨中的秦淮河籠罩著一層朦朧的霧氣。
“醉仙樓”的燈籠在雨中顯得格外昏暗，門口兩個保鏢警惕地掃視著過往行人。
胡天佑戴著金絲眼鏡，慢悠悠地踱到門前。
“先生有預約嗎？”一個保鏢攔住他。
胡天佑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日本商社的中村一郎，慕名而來。”
保鏢看到名片上的日文，態度立刻恭敬起來︰“中村太君請進，我這就叫媽媽來招待您。”
老鴇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
听說來了日本客人，立刻堆滿笑容迎上來︰“太君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們這有……”
“我听說有位翠雲小姐。”胡天佑操著帶有日本口音的中文，“我的朋友徐先生極力推薦。”
老鴇的笑容僵了一瞬︰“哎呀，不巧了，翠雲今天身子不舒服……”
胡天佑從懷中掏出一疊鈔票︰“我只是想找個人喝喝酒，聊聊天。”
老鴇的眼楮盯著鈔票，猶豫了片刻︰“那……中村先生稍等，我去問問翠雲。”
十分鐘後，胡天佑被帶到了二樓最里間的一個雅室。
翠雲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眉眼間透著幾分書卷氣，但臉色蒼白，手腕上還有明顯的淤青。
“中村先生。”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今天恐怕得讓您失望了，我身子不方便。”
“無妨，你坐下來陪我喝喝酒，我們聊聊天。”胡天佑表現的很紳士，反而讓翠雲有些驚訝。
翠雲給胡天佑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雙手舉起。
“太君，我敬您一杯。”
胡天佑端起酒杯，和她踫了一下，一飲而盡。
“你這身上的傷？”胡天佑關心地問道。
翠雲淚眼婆娑。
“被客人打的，干我們這行，常有的事。”
胡天佑看到門後垃圾桶里有帶血的繃帶。
“你知道誰介紹我來找你的嗎？”
“不知是哪位？”翠雲用手絹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柔聲問道。
“徐大鵬。”胡天佑需要說出老徐的名字。
“這個畜生！他不得好死！”翠雲咒罵道。
“姑娘怎麼如此憤怒？他給你介紹客人，你不應該感謝他嗎？”胡天佑故意問道。
翠雲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瞞太君，他說過要給我贖身，沒想到昨晚突然來和我訣別，我只不過多問了幾句，他就對我拳腳相向，他就是個畜生！”
“怪不得姑娘如此恨他，也許他結了新歡，這也是難免的事情。”胡天佑假裝無意地說道。
“我知道他在怡紅院有一個相好叫桃紅，他早就想拋棄我了，還不是嫌棄我年紀大了。”
胡天佑從懷中掏出一疊錢放在桌上︰“對自己好點。”
說完就站起來要離開。
翠雲看桌上一疊錢，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說道︰“太君，您要走嗎？您給了我這麼多錢，讓我伺候您一次吧。”
“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就下次吧，好好休息。”
胡天佑開門離開了“醉仙樓”。
離開“醉仙樓”大門後，胡天佑在雨中疾行。
秦淮河畔的“怡紅院”同樣燈火通明，絲竹聲與女子的嬌笑聲交織在一起。
“爺來了，有熟悉的姑娘嗎？”老鴇子千篇一律地照顧道。
“桃紅在不在？”胡天佑問道。
“哎呀，真不巧，桃紅姑娘正在接客，我給爺介紹個比她更漂亮的姑娘，包爺滿意。”老鴇子邊說邊往胡天佑身上貼。
“她接的什麼客人？”
“一個老頭子，十來分鐘就出來了，爺等不等？”老鴇子笑盈地問道。
“你隨便安排吧，我要二樓那個雅間。”胡天佑順手扔給老鴇子幾塊大洋。
老鴇子答應著，吩咐人帶著胡天佑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