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在夜色中緩緩駛離南丫島，船槳劃破漆黑的海面，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胡天佑站在船尾，望著漸漸遠去的海岸線，心中五味雜陳。
這次任務從一開始就偏離了軌道，目前郭嘉玲生死不明，軍統香港站已經淪陷，而軍統澳門站什麼情況不得而知。
“把帆升起來。”張志偉低聲指揮道，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害怕驚動海上的幽靈。
高成功和胡天佑合力拉起粗糙的麻布船帆，帆布在夜風中發出輕微的鼓動聲。
海風帶著咸腥味撲面而來，胡天佑的傷口被風吹得隱隱作痛，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風向正好。”張志偉滿意地點點頭，粗糙的手掌熟練地調整著帆索，“照這個速度，天亮前就能到達澳門。”
漁船開始加速，船頭劈開波浪，濺起細碎的水花。
胡天佑蹲下身，輕輕敲了敲魚艙的木板︰“詹姆斯將軍，你還好嗎？”
魚艙里傳來悶悶的回應聲︰“除了快被燻暈之外，一切都好。”詹姆斯的聲音里帶著強忍的笑意，“這味道讓我想起了新兵訓練營的臭襪子。”
胡天佑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恢復了嚴肅。
他望向漆黑的海面，神經依然緊繃。
這時遠處有幾盞模糊的燈光在海面上游弋。
“趴下！鬼子的巡邏艇！”張志偉突然低聲警告，一把將胡天佑拉倒在甲板上。
所有人都迅速伏低身子。
胡天佑感覺到冰冷的海水浸透了粗布衣裳，右肩的傷口傳來尖銳的疼痛。
他屏住呼吸，眼楮死死盯著遠處那束掃過海面的探照燈光。
燈光在距離漁船約兩百米的地方劃過，沒有停留。
巡邏艇的引擎聲漸漸遠去，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這只是第一關。”張志偉的聲音緊繃，“前面還有更多巡邏艇，我們得繞道礁石區，那里水淺，日本人的巡邏艇不敢靠近。”
高成功皺眉問道︰“礁石區危險嗎？”
“對不熟悉這片海域的人來說是。”張志偉的眼中閃過一絲自信，“但我在這片海上打了幾十年魚，哪里有暗礁，哪里能通行，我心里有數。”
漁船改變了航向，朝著看似更加漆黑的海域駛去。
海浪變得洶涌起來，船身開始劇烈搖晃。
胡天佑緊緊抓住船舷，感覺胃里翻江倒海。
高成功的臉色也變得煞白，但他始終保持著警惕，眼楮不斷掃視四周。
“趴下！又一艘！”張志偉突然壓低聲音喊道。
這次巡邏艇距離更近，探照燈的光束幾乎擦著漁船的桅桿掃過。
胡天佑能清晰地听到艇上日本兵交談的聲音，還有軍犬的吠叫聲。
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手槍。
漁船隨著海浪起伏，像一片無助的樹葉。
詹姆斯在魚艙里屏住呼吸，連最輕微的動靜都不敢發出。
探照燈來回掃了三遍，最終移開了。
“他們沒發現我們。”高成功長舒一口氣。
“別高興得太早。”張志偉的聲音緊繃，“這只是外圍巡邏，越靠近澳門，檢查越嚴格。”
漁船繼續在黑暗中前行，四周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
月亮被烏雲遮住，海面變得更加漆黑。
胡天佑的眼楮逐漸適應了黑暗，能模糊看到張志偉專注掌舵的側臉，那張被海風雕刻的臉上寫滿了堅毅。
突然，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比之前的巡邏艇更加響亮。
“是炮艇！”張志偉臉色驟變，“他們增派了重型巡邏艇！”
胡天佑的心沉了下去。
炮艇的速度和火力都遠超普通巡邏艇，一旦被發現，他們絕無逃脫的可能。
“轉向東南，全速前進！”張志偉果斷下令，同時猛打舵輪。
漁船劇烈傾斜，幾乎要側翻。
高成功一個踉蹌，差點跌入海中，胡天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船帆被風吹得鼓脹欲裂，船速陡然提升。
“那里是礁石區！”高成功驚恐地喊道，“我們會撞上的！”
“相信我！”張志偉的吼聲壓過了風聲，“只有那里能甩掉他們！”
炮艇的探照燈已經鎖定了他們，刺眼的光束將漁船照得如同白晝。
擴音器里傳來日語喊話，命令他們立即停船。
“大家抓緊了！”胡天佑對著魚艙大喊，同時死死抓住船舷。
漁船如離弦之箭沖向一片看似毫無生路的漆黑海域。
炮艇緊隨其後，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他們不敢貿然進入礁石區。
“左滿舵！”張志偉突然大喊。
漁船猛地轉向，船身幾乎與海面呈45度角。
胡天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冰冷的海水拍打在他臉上。
在探照燈的照射下，他驚恐地看到船身右側不到一米處，一塊尖銳的礁石如利劍般突出海面。
“右轉20度！”張志偉繼續指揮，聲音因緊張而嘶啞。
漁船靈巧地在一處處礁石間穿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身後的炮艇已經停下，只能徒勞地用探照燈追蹤他們的位置。
幾個日本士兵站在甲板上，舉槍瞄準，但海浪太大，根本無法穩定射擊。
“趴下！”胡天佑突然撲倒高成功，一顆子彈呼嘯著從他們頭頂飛過，打在桅桿上，木屑四濺。
“還有五百米就能甩掉他們了！”張志偉咬牙道，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滾落。
漁船繼續在礁石群中穿行，每一次轉向都驚險萬分。
胡天佑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他能听到高成功急促的呼吸聲，還有詹姆斯在魚艙里的低聲祈禱。
突然，船身劇烈震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我們擦到礁石了！”高成功驚呼。
“只是輕微刮蹭，船沒漏水！”張志偉快速檢查後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慶幸。
炮艇的探照燈越來越遠，最終變成了海面上的一個小光點。
漁船成功駛入了礁石區深處，這里水淺礁多，大型船只根本無法進入。
“我們甩掉他們了。”胡天佑長舒一口氣，但隨即又繃緊神經，“但他們肯定會呼叫增援，封鎖前面的海域。”
張志偉點點頭，臉色凝重地說道︰“我們必須改變計劃，不能直接去澳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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