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刀肉姓賴,因為為人比較賴,所以成了有名的老賴。說起老賴,或者滾刀肉,都知道那是一個人。
其實,滾刀肉是不是老賴都是老賴,因為他就姓賴。
老王,老李,老周,喊著都沒什麼,就是姓賴,喊老賴不是太好听,問題也沒辦法,不過,沒人敢當面喊他滾刀肉,也沒有人當面叫他老賴,所有認識的人都喊他賴老板。
只有本村歲數大的長輩,自認為輩分高,也不指望求他辦事,所以在他風光回村的時候喊他三崽,不過,滾刀肉也沒招,誰讓自己光屁股的時候就被人喊三崽呢,為了掩飾那份尷尬,他對眾人說,還是小時候的稱呼親切啊。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問題富貴了還鄉,可不想被人提童年丑事。
滾刀肉混大發了,所以,排場很大,其實,自古以來的騙子,尤其是大騙子,很懂人心,尤其在這個古老國度,要想騙,必須包裝,不然人家不信。
這不,滾刀肉耀武揚威地來月滿樓啦,招搖的很,氣派的很,拉風的很,要的就是這個味。潛在意思就是說,看我這大老板,還能騙你不成。
小安端著菜,目不斜視地進了包廂。
包廂里吃飯的人也沒當回事,有人上菜,管他是誰,小伙計也不可能是一個,所以,他們繼續喝他們的,吃他們的,反正老板請客,不吃白不吃。
小安很像那麼一回事的把盤子放到了轉盤上,然後點頭哈腰地退了下去,但是,沒人知道,回去的時候卻順走了坐在上菜口,打了小順一巴掌的滾刀肉的保鏢手上的戒指。
這對小安來說就是小活,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為小順出氣,他真的不屑于干這個,隨便整點什麼,不比這來錢快,一個破戒指,還真的值不了幾個錢,偷,他都覺得丟人。
當然,為小順出氣,那就另說著了,誰讓這家伙狗眼看人低,欺負小順呢。
這就是給他的教訓。
可笑的是那家伙根本不知道,側著身子急著夾菜,唯恐慢了吃不到似得。
小安笑眯眯地出了包廂,然後隨手一彈,那枚戒指就落到了房梁上了,如此隱秘的地方,就是警察來搜身,也保證搜不到,誰會想到那玩意能藏到房梁上呢。
在小安看來,藏在房梁上最保險,哪怕那家伙仗勢搜身,肯定也搜不到,只需等他們走了,再拿下來便是,自己無所謂,可一枚戒指對小順來說就不一樣了,半年的薪水不一定能買得起,一巴掌換個金鎦子,值。
滾刀肉到這月滿樓來吃飯,並不是心血來潮,他有事。
滾刀肉不怕事,但是,因為對方是洋人,他不得不當回事。
吃過午飯的時候,花旗銀行的威廉姆斯帶著人找到了窯子里快活的滾刀肉,給他下了最後的通牒,明天不還錢的話,他就要采取別的措施了。
威廉姆斯話說得輕飄飄的,跟前幾次大相徑庭,這讓滾刀肉吃不透對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第一次,及以後幾次,威廉姆斯都是客氣的很,每次上門催要貸款都沒空著手,那樣子就像求他滾刀肉辦事一樣,還陪著笑臉,可是,這次明顯不一樣了,不光空著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十萬美元,可不是小數目,威廉姆斯不能無所謂,那麼,只能說明他有撒手 了。
其實,貸款之前滾刀肉都沒打算還,還了就不是他滾刀肉了,染坊里倒不出白布,騙你錢再還,我玩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滾刀肉歷來如此。
滾刀肉何曾怕過威廉姆斯,當初做局貸款的時候他就沒打算還錢,如今,過了一年,他更沒打算還錢,嚇唬誰呢。
威廉姆斯不生氣了,看滾刀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反倒笑了,他毫不懷疑那個叫小安的約翰的朋友會幫著他把這老賴的欠賬給要回來,因為,他見識過對方神奇的本事。
滾刀肉,一無賴而已。
威廉姆斯扔下一句話走了,而不是向先前那樣苦口婆心地賣殘,央求他還錢,哪怕不還利息光還本錢。
這讓滾刀肉有些納悶。
滾刀肉思忖了一會,隨即笑了,老子外號滾刀肉,我難道還怕你個洋鬼子不成,我能有這滾刀肉的外號,憑的是什麼,豈能憑你一句話就慫了。
一念至此,滾刀肉摟過身邊的窯姐,抓了一把她肥碩的胸脯,然後翻身壓了上去。
忙活完,滾刀肉開始琢磨開了,當然,他琢磨的是威廉姆斯的套路,能想的套路他威廉姆斯都試過了,沒想的滾刀肉也替他想好了,並想好了對策,他實在想不出,威廉姆斯還有啥招沒使出來,他甚至連坐牢都想過了。
滾刀肉不傻,相反,他還很聰明,不然不會越來越有錢。
有錢的人腦子都不傻,除非是繼承的,快活過後的滾刀肉當即讓保鏢去接二能人。
二能人腿腳不便,多年前因為行騙被人打斷了一條腿,輕易的不出門,但是,滾刀肉許多點子都是他幫著謀劃的,遇到大事,滾刀肉習慣讓二能人參謀參謀。
滾刀肉一直認為洋鬼子傻,好騙,可是,他也知道,威廉姆斯說話算話,沒有依仗的話他不會這麼篤定。
威廉姆斯有什麼依仗,滾刀肉想不出,但是對于外國人,他還是有發自內心的忌憚,邀請二能人,讓他幫著參謀參謀,以便應對威廉姆斯。
餐桌上,當然沒有保鏢說話的份,他們只能听著,否則輕則挨訓,重則滾蛋,滾刀肉可是說一不二,大老板的派頭十足。
滾刀肉正和二能人竊竊私語著,坐在下手上菜口的保鏢魏大吉突然驚叫了一聲,因為他突然發現,他手指上的戒指沒了,而那戒指在他坐下時還好好的戴在手上。
魏大吉的驚叫讓滾刀肉頗為不滿,老子正在這商量怎麼對付威廉姆斯呢,你小子亂叫什麼,嚇了老子一跳。
“咋回事?”
滾刀肉語氣嚴厲地問道,雙眼凌厲如刀,狠狠地看向魏大吉,大有你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你就滾蛋吧的潛在威脅的意思。
滾刀肉籠絡人心的招數就是錢,跟他混,確實收入不低,但是,前提是你得盡心盡責,把他當真正的大老板,否則,你就卷鋪蓋走人吧。
魏大吉打了個寒顫,囁嚅著說道︰“我、我的戒指沒了。”
“他媽的,你的戒指沒了就沒了,一個破戒指也值得你大驚小怪?老子之前跟你們交代的全忘記了?”
滾刀肉氣哼哼地罵道,摸起酒杯又放下了,說到哪里了,他忘了。
“老板說話你老實的,等會再找不就是了。”
魏大吉旁邊的保鏢笑聲勸說道,在他看來,一枚戒指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惹老板不開心才是要命的事。其實,他是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老板不開心,罵魏大吉順帶著把他們也給罵了。
“剛剛還在手上的。”
一個戒指無所謂,但是剛剛還在,卻大有深意了。
滾刀肉作為老江湖,當然听出了另一層意思。
“說說是怎麼回事。”
“這戒指我一直戴著,那小子上菜之前還有,他上完菜就沒了。”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有人偷了他的戒指,偷他戒指的人就應該是上菜的那小子。
第一次上菜的是個小伙計,第二次上菜換人了,雖說也不大,但是明顯的不像伙計,倒像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因為商量威廉姆斯的事情,眾人沒有在意伙計換人這事,魏大吉的戒指被偷,眾人頓時明白了,定是那小子冒充伙計,偷了魏大吉的戒指,問題是,這小子也太猖狂了吧,偷東西偷到他滾刀肉的頭上了。
滾刀肉理所當然地認為,老子在你月滿樓請客,偷我保鏢的戒指,那就是不給我面子。
“把伙計叫來。”
小安並沒有走,他就是替小伙計出氣的,他知道,他走了,這個小伙計倒霉,甭管那戒指是不是他偷的,挨一頓打是免不了的,為了小順不被打,他必須留下來。
“小子,你過來,我老板有話問你。”
魏大吉推開門,指著小安說道,凶神惡煞的樣子顯然是故意裝出來的,目的當然是嚇唬倆小伙計。可惜,他自認為很嚇人的樣子在小安看來實在可笑,真正的狠人從來不裝。
听到叫聲,小安拍拍小順的肩膀,笑笑,推門進了包廂。
身後,小順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閉上了嘴,一雙清澈的大眼楮里充滿了擔憂。
“老板,有何吩咐。”
小安不亢不卑,別看一桌人,他還真的不懼。
“你是這店里的伙計麼?”
滾刀肉親自問道,他很奇怪,這小子怎麼沒走,按理,偷了東西,哪個不是盡快離開現場,這小子沒走,難道等著被抓,不可能。再說,眼前這小子根本不像小偷,混江湖這麼多年,他自認為眼神很準,看人基本上沒跑,這小子,不是小偷,小偷帶樣,不可能不怕,哪怕再會裝,可這小子,你看,無懼無畏,這個裝不來。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戒指不是這小子偷的。
“不是。”
“不是這店里的伙計,你怎麼幫著上菜?”
滾刀肉有些奇怪,誰沒事會幫著小伙計上菜呢,吃飽了撐得也不這麼干,畢竟,這飯店跑堂的伙計就是個下人,一般人不願意干。
“我跟這店里的伙計是好朋友,幫他一把有錯麼?”
滾刀肉一愣,隨即一個眼神。
魏大吉明白了,這是讓他搜身呢。
“我懷疑你偷了我的戒指。”
“你隨便翻。”
小安張開雙手,一副任你搜查的姿態,戒指已經被他放到房梁上去了,就是神仙也搜不到。
魏大吉翻遍了小安所有的衣兜,甚至連衣角都捏了,也沒有找到他被偷的戒指。
“咋樣?沒有吧。”
滾刀肉看向魏大吉,魏大吉無奈地搖搖頭。
“小子,你過來。”
滾刀肉听說過,有奇人異士能把雞蛋大的東西藏在口中,更何況一枚小小的戒指。他懷疑,這小子把戒指給藏到口中了,或者藏到手中了魏大吉當然搜不到了。
小安依言走過去,反正捉賊拿贓,捉奸拿雙,你搜不到贓物,你總不能說我偷的吧。
滾刀肉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指著小安說道︰“小子,伸開手,雙手,我看看。”
小安乖乖地伸開雙手,手里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張嘴,啊啊。”
滾刀肉捏住小安的腮幫,仔細往他口里看。
小安被捏著腮幫,又啊啊啊了幾聲。
滾刀肉沒能從小安手上口中搜出魏大吉被偷的戒指,于是,他揮揮手,示意小安走人,然後罵魏大吉︰“你他媽的是不是記錯了。”
魏大吉一臉的委屈,小聲嘟囔道︰“絕對沒記錯,真見了鬼了。”
小安一臉平靜地退出了包廂,出了包房的門,他沖小伙計一笑,然後快步下樓了。
看到小安笑眯眯地回來,掌櫃頓時放心了,滾刀肉的大名他可是時有耳聞,是個極其難纏的角色,不然也不會叫滾刀肉了。
“走吧,我晚上還有事,謝謝盛情款待。”
三人拱手作別,分開的時候,小安把一枚帶著體溫的玉佩塞到掌櫃手里。
掌櫃的展開一看,這白玉光澤柔和,通體溫潤如羊脂,顯然價值不菲。
“這玉墜你拿著,能換很多錢。”
“謝謝,我代表廣州的組織感謝你,李安同志。”
掌櫃雖然不明白小安話里的意思,但是他知道,這小子不會騙他,既然他說能換很多錢,那就一定能換很多錢。哪怕不能換錢,也是他一番心意不是。
小安揮揮手,揚手招了輛黃包車,很快就消失在迷離的夜色中了。
樓上的包廂里,滾刀肉喝得暈暈乎乎,二能人的點子很符合他胃口。二能人的點子很稀松平常,那就是裝,裝作沒錢,看你威廉姆斯怎麼辦,難道還能要我命不成。
裝窮,是個最沒技術含量的活,我都窮得吃不上了,哪有錢還賬。
酒足飯飽,滾刀肉渾身舒坦,可是,當他習慣性地伸手摸摸脖子下的玉墜時,他的臉色瞬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