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大幾個一臉崇拜地跟著小安出了賭場,對于他們幾個花子來說,今晚短短的半個時辰的經過,足夠他們吹噓一輩子的了。賭博能賭到莊家主動認輸,這還不說,還情願奉上銀票,你說這待遇誰遇到過,只怕江湖排名第一的老蔡也未必吧。
別看潘老大幾個花子,花子也有花子的江湖,是江湖就有傳說,當然也有賭王老怪老蔡的傳說。
傳說只是傳說,可是現在,小安真切地站在他們面前,帶領他們贏錢,他們的高興可想而知,簡直把小安封為天神。
小安看著冷清的大街,本來想在賭場消耗一段時間的,如今不能再回賭場了,去哪里倒成了個問題。潘老大幾個倒無所謂,隨便找個牆角一待總能打發一兩個時辰,小安卻不願意這樣,兜里揣著銀錢再受那個罪,真的有點犯不上。
潘老大看出小安的心思,湊過來斟酌著說道︰“要麼去火車站那里待會,那里暖和,俺們常去。”
火車站倒是個好地方,不光暖和,還供應開水。缺點麼,人多,嘈雜,不過那也沒什麼,因為自己易過容,誰也認不出來,再說了,徐州他沒有認識的人,認出來又能怎樣。
潘老大幾個是火車站的常客,看小安的意思要去火車站,當即有兩個就帶頭走在了前頭,哪里適合歇息,哪里沒人打擾,他們門清,就連檢票的是胖是瘦他們都知道,沾了小安這麼多的光,不表現表現那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你們坐過火車麼?”
“沒有。”
潘老大幾個都搖頭,雖然離火車站近在咫尺,可他們真的沒坐過,一是沒錢,二是不知道坐火車干嘛,再說火車上 不是他們的地盤,去了也得被攆下來,還是家門口安穩,雖說發不了財,但是好在熟悉。
幾個人剛跨過馬路,就听當當當幾聲槍響從不遠處傳來,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所以潘老大幾個並不驚慌,但是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小安倒是似乎猜到了什麼,猶豫了一下,但是還是跟著潘老大幾個快步往火車站奔去。
沒一會,就見兩個人一邊開槍一邊往這邊跑來,他們身後幾十步開外,七八個持槍的士兵一邊開槍一邊追了過來,顯然沒打算放過這倆。
小安趕緊閃到樹後,子彈無眼,要真的被流彈咬一口就劃不來了,因為這倆人正奔著人多的地方跑來,很大可能是想趁機制造混亂,以求脫身。
潘老大幾個顯然對這樣的場面司空見慣,听到槍聲幾個人當即就抱著頭蹲下了,姿勢整齊劃一,就像練過一般。
前邊的兩個人跑了過去,後邊的追兵也趕了過來,其中一個頭頭揮著手槍叫喊著︰“抓到一個共黨賞大洋一百,快點,別讓他們跑了。”
小安沒有料到,在這徐州城,在這大年初五的夜晚,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抓的而且是共黨。
這事管不管?怎麼管,成了小安心頭揮之不去的煩惱。
倆共黨,八個追兵,力量太過懸殊,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沒事吧?”
潘老大慢慢地站起來,關切地問小安。他同時有些汗顏,這一遇到危險,根本沒提醒小安,自己反倒先躲了,要知道這個小長輩可是對他們幾個不薄的,管吃管喝還給錢,這遇到情況不問他的事了,他們幾個倒先躲了。
“這咋回事?”
小安看著追擊的士兵問道,其實根本不用問,就是政府軍追殺共黨份子,一般的小偷小摸也用不到出動軍隊,再說了,一般的小偷消摸哪敢動槍啊,這是玩命。
“唉,又是抓共黨的,不稀奇。”
潘老大嘆息道,然後又無奈地搖搖頭。
自從去年春天以來,這樣事屢見不鮮,尤其是去年,瘋狂的時候全城戒嚴,那叫一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廢黃河邊的荒地上不知槍斃了多少共黨份子,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秋天才慢慢消停,不過饒是如此,零零星星的總是沒斷過,當時潘老大他們很不明白,這不就是鄉下所說的兄弟倆鬧家包子麼,咋還成仇人了,恨不得把共黨趕盡殺絕,為什麼就不能坐下好好談談呢,至于麼。
另一個叫賴三的接著說道︰“這共黨也是厲害,跟韭菜樣,割不盡,去年抓了多少,都槍斃了,可沒想到還有,這下子可毀了,兩人對付七八個,只怕凶多吉少了。”
“你們先去火車站吧,我去看看,我還沒見過共黨是什麼樣子的呢。”
小安說道,對著追兵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實在是有心想救下他們倆。
潘老大吃了一驚,別人躲都來不及,這小子倒好,還上桿子要去看看,共黨什麼樣子,跟咱一樣,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的,你說有啥可看的,你膽子大我們都知道,問題是刀槍無眼,子彈不認人,這貿然的去看這多危險啊,可是,潘老大也知道,攔不住這小子,于是只好無奈地說道︰“你小心點,我們在火車站等你。”
潘老大話音未落,小安已經竄出幾十步開外,這一下可把潘老大幾個驚得目瞪口呆,乖乖,這世上還有這麼快的人,簡直像風。至此他已經知道,眼前這小子不是凡人,不是他這樣的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項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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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快了吧!”
賴三的嘴張得半天沒合上。
其實不光賴三,那幾個也是,作為叫花子,他們幾個自詡跑得比一般人快,因為這是打小練出來的,遇到野狗,你不跑快就得挨咬,誰知道那野狗是不是瘋狗,家狗還沒事,頂多咬破皮,咬出血,要是瘋狗可就壞菜了,肯定沒個活,所以,當花子的除了會說,更要會跑。可消失的那小子,顯然比他們厲害的太多太多,若不是親眼所見,你說他是鬼魅他們也會相信,因為壓根就沒見過這麼快的人。
小安提氣狂奔,循著槍聲一路追了過去,拐過一條街,他看到路邊倒了一個士兵,顯然已經死了,不用說,是被他們追擊的共黨分子給打死的。可是再往前,他又看到地上也躺著一個,尋常百姓的衣裳,不用問,應該是共黨中的一個。
小安停下來,俯下身子,試了試那人的鼻息,已經鼻息全無,再看那人,胸前中了兩槍,顯然是正面對敵被打中的,應該是為了掩護前邊的同志,主動留下來阻擊追兵所致。
小安有些黯然,多少無名英雄,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心中的信仰,就這樣犧牲了,犧牲在同胞的槍下,而這,僅僅因為政黨之爭,悲哉,惜哉。
有時候小安不明白,為什麼要血拼呢,為什麼不能坐下來好好談,死的都是中國人,親兄弟有什麼不能談的呢,干嘛非得弄個你死我活。
前邊又響起了槍聲,小安听得出,四聲長槍,全部是追兵開的。那個沒有被抓的共黨分子沒有回擊,不知道是沒子彈了還是已經跑沒影了,或者被打傷了,再或者像這個犧牲的同志一樣犧牲了。
不管結果如何,小安必須要弄清楚,否則會良心不安,于是他運足氣力,拔腿狂奔,幾個起落就追上了追擊的國民黨的士兵。追擊的士兵並不傻,全都貼著路邊追,已經死了一個了,沒人願意做第二個,賞金是好,問題你得有命花。正因為這樣,他們追擊的速度慢了下來,不過槍倒開得比之前密了。
小安看到,在士兵的前方不遠處,有個人影在昏黃的路燈下狂奔,那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他沒有直著跑,而是蛇一般的走位,也因為這,他的速度就降了下來,雙方的距離越拉越近。
小安唯恐那個共黨被追兵打死,可是又不敢直追過去,無奈之下只好躍身一縱上了牆頭,然後順著屋頂直追那個共黨,他怕晚了那人有性命之憂,因為已經不見他開槍回擊了。
小安的判斷沒有錯,那人確實沒有子彈了。沒有子彈當然沒法還擊,可是那人又不甘心束手就擒,所以只能跑,跑了,跑了,跑了就了,實在跑不了再說。
小安終于趕到了前頭,這讓他稍微松了一口氣,雖說還不是個黨員,可因為爸爸,小安從不放過一個救助共黨的機會,哪怕身處險境,他也毫無畏懼,因為這不單是爸爸的信仰,也是他的信仰,雖然他沒有爸爸理解的那麼深刻。
這個穿長衫的共黨沒有料到跑進了一條死胡同,眼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他無奈地只好翻牆,可是牆頭太高,爬了幾次竟然徒勞無功,而這時,追兵越來越近,可能看出了他的意圖,追擊的士兵開了兩槍,卻不是打向他,而是打向灰黑的牆面,打得泥塊噗噗地往下掉。意圖當然是警告他,不要做無謂的掙扎,這麼高的牆頭,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的。
穿長衫的共黨槍里顯然沒了子彈,否則他也不會那麼絕望,牆頭爬不上去,槍里又沒子彈,他頹然地靠在了牆上,這一刻,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絕望。交通員為了掩護他,主動留下來阻擊追兵,可到頭來自己還是沒能逃掉。
就在這人絕望的時候,就听頭頂傳來啪啪啪三聲槍響,然後他看到追擊的士兵竟然被撂倒了三個,余下的士兵則嚇得趕緊往一邊躲,唯恐那子彈打到自己身上。就在這時,他覺得身體一輕,自己雙腳竟然離了地。直到上了牆頭,翻到牆的另一邊,他才听到牆那邊響起啪啪啪的槍聲。
“快走。”
穿長衫的共黨听到一聲低喝,然後胳膊就被人拽著跑了起來。其實不要別人提醒,他也知道還沒脫離險境,自己能翻牆頭過來,那幾個追擊的士兵也能翻牆頭過來,他一個人可真的對付不了三四個持槍的追兵,更何況槍里一粒都沒有子彈的自己。
小安扯著這人一口氣跑出二里路開外,這才停了下來。他敢保證,憑這速度,那幾個士兵肯定追不上了,黑燈瞎火的夜晚,又沒了路燈,只要脫離了視線,饒你再有本事也難以追擊了。
這一通跑可把這人累得夠嗆,喘息了一會,他才拄著雙膝站直了腰。令他吃驚的是救他的人似乎很輕松,他不明白,扯著他一個大男人,這人怎麼還跑得這麼快,跑這麼快也就算了,問題是還不見他喘,最要命的是人家看著還比自己大,這人至少得四十開外了吧,咋長的啊。
“謝謝朋友救命之恩,在下趙恩銘,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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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笑了,這趙恩銘也是命大之人,不然的話自己根本沒機會救他,可惜了,沒能把犧牲的那個救下來。
其實小安一看到這二人被士兵追擊,他當時就想救助的,問題是沒把握,八個人,八條槍,全都是受過訓練的士兵,而且都是移動中,還分散的,沒法救,他能保證擊殺兩三個,可不保證全部擊殺得了。
“名字就算了,你只要知道救你的是你的同志就行。”
“同志!”
趙恩銘緊緊握住小安的手,對于這個憑空而來的同志,他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現在安全了,你們是怎麼被發現的?”
“唉,別提了,應該是出現叛徒了,不然的話書店也不會被查抄,我倆是從後門跑出來的。”
說著,趙恩銘就停住了話頭,因為他突然想起跟他一起跑出來的小丁。
小安知道趙恩銘什麼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個同志已經犧牲了,我親眼所見。”
趙恩銘一下子呆住了,他原以為小丁被抓住了呢,可結果沒想到還是犧牲了,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可這個事實來臨的時候還是讓他忍不住心痛難過。
小安拍拍趙恩銘的肩膀,這樣的事情他已經經歷過,跟著爸爸一起進監獄的時候他就見過,凡是身份不過關的,無不被拉出去槍斃了,蔣介石執行的政策就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可放過一人,死在國民黨手下的仁人志士數不勝數,可是,悲傷沒用,只有拿起武器跟他們干,推翻它,才能建立起一個天下大同的新中國。
“別難過了,要振作起來,只有跟他們繼續斗爭下去,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這樣我們才對得起死去的那些烈士。”
趙恩銘站了起來,他看著小安,緊緊握住他的手,鄭重地點點頭。
“那我走了,還有事要辦,你放心,血債要用血來還,我要盡快查出叛徒,以免組織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再見,同志。”
“再見,同志。”
小安喃喃地說道,然後看著趙恩銘消失在黑暗中,他才大步往火車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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