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霾之下》
——祖安呼吸錄
第一章 銹肺紀元
佐拉戴著防毒面具，面具的濾芯已經泛黃如尸斑一般，看上去令人作嘔。她每一次吸氣，都感覺像是在吞咽碎玻璃一樣，那股刺痛感從喉嚨一直延伸到胸口，讓她幾乎無法忍受。
她蜷縮在齒輪廣場的排污管旁，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皮城通風塔排放出的翡翠色廢氣上，這些廢氣像幽靈一樣沉降下來，形成了一層粘稠的霧靄，將整個祖安都籠罩在其中。祖安人把這稱為“上城的恩賜”，但佐拉知道，這其實是一種致命的污染。
“今天收成怎樣？”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佐拉耳邊響起。她猛地轉過頭，看到疤臉老瘸子正掀開她的藥草筐，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筐里的腐壞熒光菇已經滲出了毒汁，顯然已經不能再用了。
佐拉的手緊緊地按住腰間的匕首，她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戒備。昨夜，她親眼目睹了這個老頭為了搶奪一桶淨化水，殘忍地將一個拾荒小孩捅死。那孩子的鮮血在灰霾中凝成了黑色的油斑，至今還深深地印在佐拉的腦海里。
“只夠換半塊合成蛋白。”佐拉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她知道，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生存是如此艱難，而人們為了一點資源，不惜互相殘殺。
通風塔的嗡鳴聲震得鐵皮屋頂簌簌發抖，酸雨腐蝕的廣告牌上，皮城的旅游標語“歡迎光臨進步之城！”顯得格外諷刺。下方被祖安人涂改的字句“我們的尸骨是你們的階梯”，更是透露出無盡的悲涼。
佐拉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哀，她想起了曾經的祖安，那個充滿希望和活力的地方。如今，卻被皮城的壓迫和剝削變得如此破敗和絕望。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改變這一切，為祖安的人民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
第二章 微光與母乳
煉金男爵的巡邏艇如鬼魅一般，在狹窄的巷子中疾馳而過。艇身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那是一種名為微光藥劑的液體，它從艇身滴落，如同紫色的妖花在積水中綻放，散發著詭異而致命的氣息，仿佛在預示著死亡的降臨。
佐拉心急如焚地沖進那座搖搖欲墜的膠囊屋，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沖破胸腔。當她終于看到妹妹萊雅時，心中一陣刺痛。萊雅躺在床上，原本美麗的臉龐此刻變得蒼白如紙，她的呼吸已經帶著令人心悸的“死亡哨音”，這是灰肺病末期的典型征兆。
“最後一次警告！”門外突然傳來擴音器的嘶吼，聲音震耳欲聾，“所有適齡者必須參加微光強化實驗！”佐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微光強化實驗，那是一種殘忍而恐怖的實驗，許多人在實驗中失去了生命，或者變成了可怕的怪物。
萊雅突然緊緊抓住佐拉的手，將它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佐拉感受到妹妹的手在微微顫抖，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哀求，仿佛在說︰“孩子……不能變成怪物……”佐拉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無法想象妹妹和未出世的孩子將會遭受怎樣的折磨。
佐拉緊緊握著妹妹的手，感受著她的恐懼和無助。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她的內心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佐拉的目光緩緩地落在桌上的兩管液體上，仿佛它們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左邊的那管液體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那是煉金工會的微光試劑，它可以暫時緩解病癥，但卻會慢慢地腐蝕人的心智。右邊的那管液體則顯得格外純淨，那是她冒著巨大風險偷取的皮城抗毒血清，雖然效果顯著，但劑量明顯不足。
窗外，巡邏艇的探照燈無情地割裂著黑暗，那冰冷的光芒如同一把懸在脖頸的鍘刀，讓佐拉感到一種無法承受的壓力。她的心跳愈發急促，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佐拉的內心陷入了極度的痛苦掙扎之中，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如果選擇微光試劑，妹妹和孩子或許能夠暫時存活下來，但她們的心智將會被逐漸侵蝕，最終變成可怕的怪物。而如果選擇抗毒血清，雖然可以保持她們的心智純淨，但劑量不足的問題卻可能導致無法挽救妹妹的生命。
“姐姐，我不想變成怪物，我不想讓孩子也遭受這樣的痛苦……”萊雅的聲音顫抖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著臉頰滑落。佐拉心如刀絞，她看著妹妹那憔悴不堪的面容，心中充滿了愧疚和無奈。
佐拉深吸一口氣，仿佛這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口空氣。她的心跳急速加快，手指微微顫抖著，拿起了那支抗毒血清。這支血清是她最後的希望，也是她唯一能拯救妹妹的方法。
她小心翼翼地將血清注入妹妹的身體，每一滴都像是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和祈禱。妹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希望，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渴望，對姐姐的信任。佐拉緊緊握住妹妹的手，感受著她的溫度，默默地祈禱著奇跡的發生。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妹妹的呼吸並沒有像佐拉所期望的那樣變得平穩。相反，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每一次的喘息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佐拉的心如墜冰窖，她知道自己的選擇可能失敗了。
“姐姐，對不起……”萊雅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漸漸吞噬。佐拉瞪大了眼楮，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拼命地搖著頭，不願意相信這一切。
最終，萊雅的聲音徹底消失在空氣中，佐拉的世界也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她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涌出，她緊緊抱住妹妹的身體，放聲痛哭。巡邏艇的探照燈依舊在窗外閃爍，那冷冽的光芒無情地穿透黑暗，卻無法照亮佐拉內心的絕望。
佐拉不知道未來該如何面對，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悔恨。她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更早地發現妹妹的病情，為什麼沒有更好的辦法來拯救她。妹妹的離去讓她感到無比的孤獨和無助，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繼續走下去。
第三章 地火焚城
突然間，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通風塔基座處響起，整個祖安城都為之震顫。佐拉此時正緊緊攀附在百米高的廢氣管道外壁上，她的“螳螂義肢”發出令人心悸的哀鳴，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這對義肢是用她父親的脊椎骨換來的，是她在這殘酷世界中生存的工具，也是她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痛。每一次使用它，佐拉都能感受到父親的存在，那是一種既痛苦又無奈的感覺。
“皮城佬鎖死了淨化閥！”通訊器里突然傳來野火幫首領的咆哮聲，“我們要把毒氣灌回他們的議會廳！”佐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不……不行……”佐拉的聲音顫抖著，她的手在割開防護網時也不停地顫抖著。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恐懼，一方面是對野火幫的忠誠，另一方面是對無辜生命的憐憫。
下方的祖安廣場上，數千人正在舉行“通風日”祭祀。他們虔誠地跪拜著，迎接那滾滾而來的毒霧，仿佛這是上天的恩賜。這些人堅信，只要他們忍耐，上城的人就會心生憐憫，給他們一些殘羹剩飯。
然而，佐拉知道這只是一個謊言，一個讓他們在絕望中繼續苟延殘喘的謊言。毒氣一旦灌入議會廳，將會引發一場慘絕人寰的災難，無數生命將在痛苦中消逝。
佐拉站在主管道接口前，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切割鉗在她的手中仿佛有千斤重。她的內心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斗爭，每一個選擇都讓她感到無比的痛苦和矛盾。
如果她切斷管道，毒氣將會逆流而上，席卷整個皮城。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們將在毒氣的侵蝕下痛苦地死去，而祖安也將迎來皮城的血腥報復。這意味著更多的祖安人會失去生命，他們的家園會被摧毀，他們的希望會被破滅。
然而，如果她放任不管，祖安人將繼續在譫妄中歌頌他們的仇敵。他們會像被圈養的毒蟲一樣，自相殘殺，最終走向滅亡。祖安的未來將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希望和出路。
佐拉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她想起了父親的犧牲，想起了祖安人民所遭受的苦難。她的心中充滿了對皮城的仇恨，但同時也有著對祖安的深深眷戀。
“我該怎麼辦？”佐拉低聲自語，聲音中透露出絕望和無助。她的內心被兩種力量撕扯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終于，佐拉咬了咬牙，她下定了決心。她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切割鉗，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切斷了主管道接口。
隨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毒氣如惡魔般噴涌而出，瞬間彌漫了整個皮城的議會廳。佐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決絕和悲傷，她知道，這是她為了祖安人民必須做出的選擇。
毒氣在空氣中肆虐，人們驚恐地尖叫著，四處逃竄。佐拉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她的心中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悔恨。
“對不起，父親……”佐拉喃喃自語，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知道，自己的行動將引發一場腥風血雨，但她也相信，這是祖安人民走向自由的必經之路。
終章 呼吸革命
當佐拉抱著初生嬰兒像一陣風一樣沖出接生屋時，新一波灰霾如滾滾濃煙般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迅速吞沒了整個街道。街道上原本就彌漫著的污濁空氣變得更加凝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與此同時，煉金男爵的裝甲車如同鋼鐵巨獸一般，無情地碾壓過抗議人群。車身上的金屬履帶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是在嘲笑人們的無力抵抗。裝甲車的廣播里，不斷循環播放著︰“接受微光改造者可優先遷移上城……”這聲音在煙霧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然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佐拉突然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她毫不猶豫地扯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讓那劇毒的空氣直接灼燒著她的肺泡。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困難，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仿佛在向這個世界宣告著什麼。
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佐拉將最後一支珍貴的抗毒血清注入了嬰兒的襁褓中。那支血清是她最後的希望，也是她對孩子未來的承諾。然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嘶聲喊出了野火幫的古老諺語︰“我們不是下水道的老鼠——”
“我們是地心的烈火！”
這聲吶喊如同驚雷一般，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層浪。人們被佐拉的勇氣和決心所感染，紛紛扯下自己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張張憤怒而堅定的面孔。他們將防毒面具狠狠地拋向裝甲車，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屈辱都一並扔掉。
緊接著，人們手挽手組成了一道人牆，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阻擋著裝甲車的前進。盡管酸雨無情地沖刷著他們裸露的臉龐，帶來陣陣刺痛，但他們毫不退縮。在他們的身上，祖安真正的圖騰開始顯現——那是自由的潰瘍，是對壓迫的反抗，是對不公的抗爭。
在皮城議會廳的防彈玻璃後，議員們驚恐地看著監測屏，祖安灰霾濃度首次逆降，這是他們從未預料到的情況。佐拉抱著嬰兒站在通風塔殘骸上，她的螳螂義肢高高舉起半截鋼管，用盡全身力氣將皮城的“進步之城”廣告牌釘入銹鐵大地。
她的表情充滿了憤怒和不屈，心中暗暗發誓︰“告訴皮爾特沃夫——我們不需要他們的氧氣！我們要為自己的自由而戰！”
此時，人群中響起了一陣激昂的呼喊聲，他們與佐拉一同高呼著，聲音響徹整個祖安。佐拉的目光掃過人群，看到了他們眼中的堅定和勇氣，她知道，這場戰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