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之靜靜的注視著趙貴,“你也就平日里做錯事,才會這般勤快。”
趙貴笑容炙熱,上前扶著裴松之坐下,又把用竹筒裝的去刺魚腹,恭敬的放在自家師兄手中,自己則是屈膝跪在裴松之腳邊。
“師兄快嘗嘗,師弟的手藝可沒退步。”
趙貴又招呼謝霖,“阿霖要吃自己拿,師叔有點忙。”
謝霖坐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圍觀。
果然,犯錯的人都卑微,師叔也是一樣。
以前師叔在宗門使喚弟子做這做那,那個威風八面喲。現在,卑微,太卑微了。
裴松之嗅嗅手中的食物,“你下毒了?”
被質疑的趙貴,有些受傷,眼楮通紅,“沒有,不會,師弟真的悔改了。”
像是生怕裴松之不信,趙貴奪過裴松之手里的魚肉,大口往嘴里塞,又張嘴向裴松之證明已經吞咽。
“真的沒毒,師兄再信我一次。”
裴松之神色稍緩,拿過趙貴手里的竹筒,慢條斯理的享用。
謝霖有點驚訝,師叔吃過的,師父也不嫌棄。
也是哈,師父也吃我的飯來著。
師父當真是勤儉節約,不拘小節。
趙貴看到裴松之這樣,心里放松許多。
看來,師兄還是把我當作一家人的。沒準下一刻就原諒我了。
裴松之吃完抱怨,“味道好淡,不合我的口味。”
謝霖扒拉出個烤好的紅薯,掰開一半遞過來。
“莫師叔不讓師父吃那麼多鹽,師父要听醫囑。”
裴松之瞪了謝霖一眼,伸手接過紅薯。
“還管起為師來了,你是不是皮癢?”
謝霖嘴唇翕動,好哇!師父不講理。嘴上又不敢真說什麼,只惡狠狠的啃紅薯以作發泄,卻燙得自己齜牙咧嘴。
趙貴也不糾結這個話題,道歉要緊。
“師兄,我錯了。”
“我不該叛出宗門,還把宗門布防,和你們的命門告知魔教。”
“不過,我說的消息都是真真假假,對我們沒多少傷害。”
裴松之看著趙貴,“為什麼不全說?你良心發現?”
這樣看來你還沒多壞,還有的救。
趙貴搖頭,低頭不敢看裴松之。
“那,那倒不是。”
“魔教那地方,沒用的人無立錐之地,就給自己留點,哎呀,師兄你懂的。”
裴松之氣不打一處來,把手里的紅薯一扔,謝霖眼疾手快接住。
“師父,你不吃給我,別扔啊,這個挺好吃的。”
裴松之喝令︰“這時候插什麼嘴,你給我把嘴閉上!”
謝霖點頭,繼續吃東西圍觀。
裴松之圍著跪在鵝卵石上的趙貴轉圈,指著趙貴斥罵。
“勿以惡小而為之,你一作惡,你往死里作。”
“在外面受苦了,知道回頭了。”
“好馬不吃回頭草!”
趙貴接話,“我不是好馬。”
裴松之喝令,“閉嘴,讓你說話了嗎!”
趙貴垂著腦袋听訓,一陣風吹過,寬松的衣袍裹著瘦弱的身子骨,更顯得趙貴身體消瘦羸弱,就連精心打理的山羊胡仿佛都失去了光澤。
裴松之又氣又心疼,在河邊走來走去,不消停。
好一會兒沒說話聲,趙貴抬頭望望裴松之,被裴松之抓個正著。
“看什麼看,說話!”
趙貴輕聲嘀咕,“不是你不讓我說話嗎?”
裴松之臉色不善的走近,“師弟在說什麼?”
趙貴識時務改口,“師弟知錯了,師弟請求掌門師兄原諒。”
裴松之心軟,但不敢全然相信趙貴,畢竟這家伙有前科。
“你拿什麼求原諒?”
趙貴連忙表示,“我可以埋伏魔教做臥底,以作彌補。”
“到時候,里應外合,攻破魔教指日可待。”
裴松之心情復雜,“你不是說,在魔教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現在又能做臥底了?”
趙貴嘆息,“師兄不是不原諒我嘛,我不得做點功績回來。”
“我是一點也不想待在魔教那個鬼地方,這不是沒辦法嘛。”
“師兄要是心疼,不如直接原諒我算了,反正我從小到大做錯了什麼,你們都會原諒。”
裴松之瞪眼,“你說什麼?”
一不小心說錯話的趙貴,把鑽回自己懷中的有點灰,托付給裴松之,“我的兒子給你做質,你不用擔心我又叛變。”
“師兄知道有點灰對我多重要。”
趙貴說完,深怕裴松之不同意,亦是害怕自己突然軟弱,爬起來就走,只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我們回頭再聯系。”
“師兄,下一次我要從山門堂堂正正的回去。”
鴿子有點灰對著趙貴離去的方向“咕咕”叫個不停。
謝霖已經消滅完所有食物,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師父,你原諒師叔沒有?”
裴松之握住想去尋趙貴的有點灰,心亂的像是一捧被吹亂的草。
“為師也不知道。”
“人心易變,就算他現在說的是真話,難保以後不會做出不利我教的事。”
謝霖捏碎餅子投喂有點灰,有點灰吃著飯,一時想不起自家的主人趙貴。
“人孰能無過,改過自新,還是能回家的。”
“徒兒也犯了不少錯,師父不是原諒了嗎?”
裴松之揉了揉謝霖的腦袋,“你是小輩,做錯事很正常。可他和我是長輩,他做出這種事,真的能原諒嗎?”
謝霖覺得奇怪,“人都會老啊,就算年紀大了,也還是人,有什麼不一樣?”
“師父不相信自己帶大的師弟嗎?”
“師父不是說過,趙師叔本性不壞,只是一時走錯了路。”
裴松之低頭沉吟,又不小心揪下自己的人造胡須,只是這時候也顧不上心疼。
謝霖一邊逗弄著有點灰,一邊和自己師父說話。
“師父偶爾半夜對月傷懷,念叨著師弟雲雲,師父也想原諒趙師叔不是嗎?”
“要不這樣好了,若是趙師叔再犯糊涂,我替師父清理門戶!”
“師叔練功總愛偷懶,再給我幾年,他不一定打得過我。”
裴松之敲謝霖腦袋,“尊卑倫常,長幼有序。”
“你還清理門戶,你師父我還活著,真有那天也是我動手,哪里輪得到你小子?”
“他到底是你師叔,你若是動手,名聲有損,明不明白?”
謝霖正色道︰“為了師父,為了正一宗,徒兒可以不明白。”
裴松之又想捶謝霖,“為師是為你好,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賴話?找打!”
早有防備的謝霖成功躲過,謝霖歡快得意的聲音傳來,“有點灰,我們回家去了。”
裴松之打掃完現場,慢悠悠的晃回去。
“罷了,罷了,就原諒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