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宗,議事廳。
磨損掉漆嚴重的桌椅板凳圍成一圈,師門里幾個上了年紀的長輩正在開會討論。
裴松之正在煩躁地捋著自己的人造胡須,惆悵道︰“雖說流言止于智者,可世間人大多不聰明。”
“所以,這個流言還是得止住才行。”
雖然,不知道怎麼的真相被他們猜中了,但是只要我死不承認,對的也就是錯的。
孫師叔憤然把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杵,臉上咬牙切齒。
“只有那些蠢才庸才,會把如此荒謬的事,信以為真!”
莫師叔把玩著手里的銀針,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輕輕一撥,銀針晃動不已,扭動著神秘的弧度。
“讓我見到傳謠言的人,我一針放倒一個。”
“讓他們話都說不出,看他們怎麼搬弄是非!”
裴松之心疼的看著,地板上的那個被孫師叔拐杖杵出的淺坑,“老孫啊,你能不能別用拐杖了。”
“本來你就用不上拐杖,我這麼大把年紀,都沒用上拐杖。”
“你每天拿個拐杖這戳那戳。”
“你瞧瞧地上那個坑。”
“咱們門派本就不富裕,門下弟子又很能吃,平時衣物也容易破,再看看這些陳設多久沒換了。”
“听師兄的話,你就別再增添負擔啦。”
孫師叔把拐杖放在一邊,一派高深莫測。
“你不懂!”
“宗門里那些個弟子,有幾個不是皮猴子?”
“我若不是拿個拐杖在手,教導他們,他們能騎到我頭上去!”
“這拐杖怎麼是拐杖,這是教訓皮猴子的武器。”
“你看多光滑呀,以前就是個普通的木棍兒,就是這麼使出來的。”
“而且就你家那小子,對這了解頗深。”
“這可不是個普普通通的拐杖,這是我的寶貝。”
謝霖就是這個時候來到議事廳,本來興沖沖的,恰巧听到最後兩句話,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又是這個可怕的拐杖!
我最近好像沒有做錯什麼吧,應該好像,沒有吧。
謝霖表現的越發乖巧,抱拳行禮,“弟子見過掌門師父,見過各位師叔。”
裴松之滿意地對著謝霖點頭,“何事啊?”
謝霖告知《童子功》的具體情況。
裴松之三人就功法研究,“這功法的弊端很明顯啊。”
孫師叔接上話,“比如說,我就練不了。”
莫師叔依舊在擺弄著銀針,“巧了,我也是。”
裴松之老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能練。”
三人錯愕,三雙眼楮皆注視著裴松之,“師兄\師父,你竟然還是童子身!”
謝霖不可思議的圍著裴松之打量,“師父,你是在開玩笑嗎?”
“我還以為就我這麼慘呢,我私下里問過,有些師兄弟已經不是童子身了。”
謝霖突然高興起來,臉頰掛上梨渦。
“原來,還有師父你陪我。”
“哈哈,這樣想想,我心里舒服多了。”
“謝謝師父!”
裴松之火上心頭,抄起旁邊孫師叔的拐杖,就追著謝霖錘。
謝霖早就預料到這下場,腳下生風。
裴松之怒喝︰“你有本事笑話為師,你有本事別跑啊!”
“你給老子站住!”
謝霖才不會听,人跑遠了,遠遠傳來一句挑釁。
“謝謝師父!”
裴松之氣得轉來轉去,也學著孫師叔的樣子,拿拐杖這戳那戳。
“氣死老夫了,氣死老夫了!”
“等老夫忙完,看我怎麼收拾你個臭小子!”
“現在謝謝我,你待會兒哭都哭不出來!”
圍觀起勁的孫師叔,樂呵的接著分析功法,“若不想一直保持童子身,那這功法得早停。”
“畢竟,一日修煉這功法,以前的功法不得寸進。”
“若是被破了身,又回到原點,修煉的越久,就耽擱越久。”
莫師叔拿銀針指著一行字,“看這里可以主動散功。”
“若是不想過和尚尼姑的日子,越早散功越好。”
說到這里,莫師叔捉狹地看向裴松之,“是不是呀,師兄。”
成功得到裴松之的一個怒視,“莫丫頭,別鬧!”
莫師叔擺擺手,裝的若無其事,“師兄想哪兒去了,師妹在說功法呢。”
裴松之不想再忍了,上去就給了看好戲師弟師妹久違的木魚敲。
孫師叔整理著自己的頭發,“都給我敲亂了。”
莫師叔疼出一汪眼淚,“鼓起一個包,師兄好狠的心!”
裴松之擔憂上前,莫師叔一記銀針扎來。
“小小回禮,不用謝。”
莫師叔扎完人就跑,行走間竟有些年輕時候的雀躍。
孫師叔奪過拐杖識趣的退場,“我去看看那群皮猴子。”
只有裴松之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
“哎喲哎喲,狠心的到底是誰。”
“哎喲哎喲,這麼大一個宗門,都欺負我這個老頭子,哎喲哎喲。”
緩過來的裴松之實在是氣不過,施展輕功,抓住逃跑到筋疲力竭的謝霖。
謝霖被面目猙獰的裴松之,揪住耳朵拖著走。
“跑,你繼續跑啊!”
“還敢笑話為師,還‘謝謝師父’!”
“你說,為師要不要,讓你師兄弟見識見識你哭嚎的模樣?”
謝霖連連求饒,“可別,可別,師父,放過我可憐的耳朵吧,疼,都快疼掉了。”
裴松之聞言,改拉著謝霖的胳膊,一路輕功奔走。
看到這一幕的弟子,在那兒偷笑不已。
“大師兄要完了,哈哈。”
“還挑釁掌門,大師兄哪里來的膽子,哈哈,真想跟上去瞧瞧。”
謝霖來到自己房間門口,始終不敢進去。
回頭哀求自家師父,“師父,徒兒不敢了,就饒了徒兒吧,師父。”
裴松之一腳踹謝霖屁股上,謝霖翻滾著撞開房間門,成大字狀癱在地板上。
裴松之把門一關,隨著最後一縷光線消失,一陣騷亂後,某種鎮壓弟子的有節奏的聲音響起。
可裴松之到底是心軟。
謝霖回身抱著裴松之痛哭,“謝謝師父,謝謝師父手下留情。”
裴松之給謝霖療傷,“多大了人,這點傷痛也哭。”
謝霖很想駁一句,師父你有點痛,還哎喲哎喲的叫,我痛還不能哭?
可剛被教訓,實在不敢叫囂。
只隨意擦拭著眼淚,“嗯,徒兒不哭。”
裴松之突然說,“你知道為師為何還是童子身嗎?”
謝霖轉頭望著裴松之,“為何?”
裴松之清理上藥的血污,“以前為師要給你找個師娘的,可她不喜江湖,要我回歸俗世,我還未有決斷,她已嫁做他人婦。”
“為師丟不開你,丟不開正一宗,也就沒再找。”
“反正身邊也沒缺過人,為師並不孤單。”
謝霖心頭愧疚,“那徒兒是觸及師父的傷心事了,對不起師父,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掙扎著下床,跪在裴松之面前誠懇道歉,“徒兒嘴賤,確實該打,師父,對不起。”
裴松之扶起謝霖,“算了,都過去了。”
“這件事怪丟人的,就你知道,你別說出去,听到沒有?”
謝霖點頭,抱住裴松之,“謝謝師父的付出,以後徒兒定不會冒犯師父,徒兒好好孝順師父。”
裴松之滿意的摸著謝霖的腦袋瓜,“嗯,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