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梨?
這是真沒見過。
羅少安好奇問道︰“太爺,您喜歡吃烤梨嗎?”
“不是烤梨,是煮茶。你不知道了吧。”
“梨怎麼煮茶?”
羅少安好奇了。
老太爺卻不說,神神秘秘的。
梨子不用烤太久,稍熱一點就被老太爺拿起來,又從籃子里取出一把小刀,慢悠悠,一圈一圈削著皮。
拳頭大小的小梨子,削了五六圈,削下來的梨皮又細又長,整整齊齊,竟然沒斷。
老爺子一百多了,手是真穩。
羅少安自問自己沒這本事,他削皮都是豎著來的,一條一條。
而長長的梨皮也沒浪費,又被老牛卷走,吃面條似的嗦嗦吞了。
隨後,老太爺將梨子幾刀切成細條,梨核同樣進了老牛的嘴里。
看來也是固定加餐啊。
還不止一個呢。
剛剛被抓牛牛逗哭的小娃娃,晃晃悠悠又跑了過來。
從老太爺手里拿走一條梨子,塞進嘴里嗦�@ br />
原來烤一下是為了他啊……
這時候小罐子里的水也已經滾沸。
老太爺將剩下的梨子丟進罐子煮著,掏出塊手絹擦擦手,把小娃娃抱起來放在腿上,糊了滿臉的梨汁也擦擦。
這親的喲。
怪不得小娃娃喜歡跟老太爺呢,抓牛牛前面笑的那麼開心,原來能混到好吃的啊。
人都說隔輩親,這是隔了多少輩了?
之前有大嬸在,沒好意思問。
這會兒能問問了。
羅少安小心翼翼的問道︰“太爺,他是您……”
老太爺抱著小娃娃顛顛腿,丟來兩個字,“猜猜。”
別家好說,一個白胡子一個懷抱,猜個孫子,猜個重孫,都行。
您老這,咋個猜嘛。
羅少安撇撇嘴,“這我哪猜得出來,您給個提示。”
“行啊。”老太爺答應的挺痛快,“剛才我那重孫媳婦,是他親奶奶。”
等等,捋捋。
羅少安掰著手指頭,念叨著,“重孫是四輩,兒五輩,孫六輩。”
驚呼道︰“您是六世同堂啊!”
老太爺捋著幾根短胡,美滋滋假裝還謙虛,“算不得同堂,左近里就住著老漢我,倆兒子,四個孫子,仨重孫,一個重重孫,還有這個剛生的小娃娃。其他的小字輩都出去咯……”
凡爾賽,太凡爾賽了。
直播間里也是驚訝一片。
【四世同堂已經很少見了,老爺爺六世同堂???】
【真有六世麼,我有點亂,有沒有懂行的給算算。】
【抱歉,倫理哏算不清,沒見過,不知道】
【算下來應該是真的,老爺爺106歲,兒子87,再二十年,孫子67,重孫47、重重27,三個重7歲,現在小娃娃看著也就一歲多,中間有不止二十歲的。】
【結婚都挺早啊】
【重孫應該叫曾孫,重重孫應該是玄孫,三個重叫什麼?】
【沒見過,不知道,玄孫都頭一回听說。】
輩分關系太復雜了,總而言之,老人家六世同堂,世間少有,六輩人還都有住在一起,更是難得。
大福氣啊。
——
不光直播間里的觀眾算不清輩分。
羅少安也跟老太爺算輩分呢,第六輩該叫什麼,老太爺也不知道。
索性就不算了。
罐罐茶又煮開咯。
老太爺拿住陶罐上的手柄,稍稍傾斜,深棕色的茶湯化作一條細線,灌入兩個茶杯,剛剛好七分滿。
羅少安,還有無數的觀眾,此時已經看出來了。
老太爺在柳樹下的這一套動作,削梨、喂牛、倒茶,全都是千錘百煉,熟的不能再熟,早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包括抱孩子。
恐怕當爺爺的時候就開始抱,抱了重孫,重重孫,現在又抱到了三個重的孫。
罐罐茶倒好了,老太爺又添上水,示意羅少安先喝。
羅少安道了謝,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小小抿了一口。
太燙,就得慢慢喝。
然後把杯子轉了半圈,再抿一口,再轉一半的一半,抿了第三口。
這才放下杯子,吐出一口熱氣,夸贊道︰“甜絲絲的,有股梨子清甜,太爺,放梨子是您這邊的習俗麼?”
老太爺笑笑,指指自己,“是的 ,老漢我定的習俗。”
口氣大的 ,習慣就是習慣唄,還您定的習俗。
羅少安嘿嘿笑笑。
老太爺伸手指點著他,“小娃娃不信?”
拿起一塊餅,一掰兩半,分給羅少安一半,剛才說好的。
然後有點小得意,“左近十里八鄉,有一個算一個,煮罐罐茶都是我教的,我放啥他們學著放啥。”
啊,忽略了老太爺的歲數了。
主要是看著一點都不像一百多歲的人。
不過,他真的一百零六歲,兒子都八十七了。
同輩人恐怕都沒了吧。
十里八鄉他輩分最大,年紀也最大,他說啥是規矩,可不就啥是規矩。
規矩都是他教的。
不過,老太爺隨後是一臉壞笑,“為啥要放梨,老漢我就喜歡梨。”
伸手指著遠處山坡,“我那大兒還有大孫子,知道老漢愛吃梨,花了三十年,在那片山上種滿了梨樹,最小的樹四十年咯,等到了四月底,滿山的開滿了梨花,白燦燦美的 。”
隨後又指著山腳,“我那重重孫,頭些年在山下面又搭了幾個棚棚,里面也是梨樹,矮矮的那種,算好了時節,冬天也能結梨子。”
老太爺說著的時候,止不住的驕傲,這是啥,這是四輩孝順孩子。
說起還在,老太爺又止不住了。
又聊起了村頭有條小河。
夏天到河里游水。
河窩窩里不知是誰灑了一把蓮子,長出大片荷花。
他推著大木盆,盆里坐著小孫子,在蓮花深處掰蓮蓬……
他孫子,那不得六十多年前啊。
說著說著,又聊起了重孫。
帶著重孫釣小魚,小重孫坐不住,偏要去草窠里摘毛毛草吹著玩。
說到毛毛草。
羅少安看到左近就有一根。
跟個烤腸似的。
顛顛跑過去摘下來,拿在手里從下往上一捋,張嘴呼的猛吹一口氣。
~~
好大一蓬毛毛,飄散開來。
一股微風吹過,全都卷回羅少安臉上。
眼都睜不開了,一頓呸呸呸~~
毛毛輕飄飄,還卷到了柳樹下,一壺罐罐茶是沒法要了,連老太爺也在呸呸呸,笑罵道︰“你個皮娃子,調皮搗蛋。”
連老牛都在不願意的“哞~~”
毛毛也鑽它鼻孔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