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你听說過BOT融資模式嗎？”
秦雲東此言一出，苗英杰的心就涼了半截。
BOT（BulidOperateTransfer）即建造－運營－移交方式。
這是吸引民間資本參與基礎建設的合作模式，大致的意思是民間投資基礎建設，可以獲得政府三十年經營權，到期後就需要把基礎建設無償移交給政府。
“雲東，BOT用于高速公路是一個不錯的籌資模式，民營修了高速公路，可以通過收過路費回收投資，但我們修的是普通公路，是不能收費的，怎麼可能用到BOT模式呢？”
“老苗，臨縣自籌資金修路架橋打通隧道，只要上級批準，當然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收費。我願意去省市跑一跑，爭取拿下這個批文。”
苗英杰茫然地看了看秦雲東，點燃一支煙。
“你太樂觀了，前一段省里剛出台文件，強調各地自查自糾，堅決遏制亂收費亂罰款的亂象，風口浪尖的時候，你卻要去申請收費，這不是明顯自找挨罵嗎？”
“我覺得是兩碼事，遏制亂收費，主要體現在一個‘亂’字，我們的收費經過上級批準，哪有亂收費的意思？”
苗英杰沉吟片刻，覺得秦雲東的想法似乎也很靠譜，但在深想一步，又覺得難度太大。
“雲東，我怕你誤會，先聲明一下，我百分百希望你能把事辦成，沒有阻止你跑資金的意思。但就算上級批準，我估計民間投資的意願也非常低，搞不好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苗，咱是在探討問題，我保證不會多心和猜疑。你來分析一下，為什麼民間投資意願不高呢？”
“總的來說，收益率低，周期太長，擔心政策會變，也怕咱會翻臉不承認協議有效性。”
苗英杰擺出的問題都在秦雲東的設想範圍內，秦雲東早有充分準備。
“你說的理由確實存在，但也不難破解。收益率低，但比銀行存款高；周期長，但代表有長期的穩定收入。省里的批文具有權威性，不存在政策變化讓他們血本無歸的問題。至于擔心咱不承認協議……”
秦雲東故意稍稍停頓了一下，以吸引苗英杰足夠的注意力。
“BOT的融資模式下，除了政府和民間資本外，還有第三方保險公司承保，完全可以制約人治的隨意性。BOT模式現在已經非常成熟，總體來說是行之有效的，不用過多擔心。”
經過秦雲東的逐條分析，苗英杰也越來越覺得秦雲東的做法或許還真有門。
但是，他還是擔心萬一募集資本不夠，那就會進退維谷，陷入困窘境地。
秦雲東對此也早有籌劃，吸引民間投資，還有一個重要的手段，那就是引入金融業的參與。
“我查過咱縣過去的文件，看到省里曾經打報告給銀監會，要對一批具備融資能力的信用合作社給予獨立法人地位，其中推薦名單里就有咱們縣。”
苗英杰听出他的意思，只要臨縣信用合作社具備存貸款的資格，那就多一條吸納民間資金的渠道，為基建提供堅強的後盾。
但苗英杰苦笑著搖頭，那個報告已經提交一年了，到現在石沉大海，他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就應該百分之百努力爭取。看到困難就先退縮，那不是我的個性，機會擺在眼前的時候，我用心努力過。就算結果不遂人願，我也問心無愧。”
秦雲東說的鏗鏘有力，苗英杰暗自汗顏。
他自認為自己很有魄力，但和秦雲東比起來，還是顯得有些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雲東，既然你這麼有決心，那就去做吧，需要我提供支持的，我責無旁貸。”
得到苗英杰的支持，秦雲東變得更加忙碌。
他用一周時間視察九鄉鎮的農業生產和鄉鎮企業後，又馬不停蹄坐火車趕赴省會。
當天晚上八點趕到省會後，秦雲東沒有選擇住賓館，而是直接拜訪老書記周通平。
提前得知消息的周通平一直在家等他，當看到風塵僕僕的秦雲東出現在眼前，他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眼里都是笑意。
“老書記，我離開您三個月，終于有機會當面向您匯報工作了，您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秦雲東從沒有對周通平說過奉承肉麻的話，現在這麼說完全是發自內心。
經過三個月的基層鍛煉，他在周通平身邊學到的知識和技巧都發揮出了作用，這才深刻體會到周通平不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領導，還是一位深通人性的智者。
“雲東，還沒吃飯吧，我給你準備了一份撈面條，先填飽肚皮。”
周通平說完，背著手就向餐廳走。
秦雲東很詫異。
他跟著周通平三年，無論是熬夜工作，還是餓著肚子田野調查，周通平從沒有這麼照顧他，似乎作為秘書，秦雲東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這位嚴厲的老領導現在脾氣似乎好多了。
餐廳的桌子上有一小盆過了水的熟面條，旁邊是炸醬、香蔥、黃瓜絲、綠豆芽、熟黃豆組成的調料。
“雲東，你在臨縣和苗英杰相處的怎麼樣？”
周通平坐在餐桌對面，翻看著當天的報紙，等著秦雲東吃完飯。
“我們都是您帶出來的兵，關系當然錯不了。”
秦雲東把調料拌入面里，狼吞虎咽地開吃。
“不見得吧，上次苗英杰來找我，我總感覺他似乎對你是有看法的。”
“是嗎？大概是我認識水平低，沒有感覺我們之間有什麼隔閡。”
秦雲東故意裝糊涂。
他不想把自己真實想法說出來，以免被誤會是打小報告。
“苗英杰心氣很高，朝里也有關系，工作也有成績，難免會有些飄。你年輕，同樣有心氣，千萬要注意團結，將相和很重要。”
“老書記，老苗回去之後給我說了您的指示。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不違反原則，我會照顧他的情緒，听他的指揮，不會制造不和諧。”
“嗯，這一點我相信你能做到。堅持原則是對的，但在堅持原則的基礎上，也要注意一定靈活性。人非聖賢，所以難免會有缺點毛病，要包容，要能和光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