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
皇城之中,政事堂內,巨大的梁柱上雕刻著威嚴的龍紋,似在無聲地彰顯著皇權的至高無上。
瞿榮身著一襲華麗的紫色官袍,上面繡著精致的雲紋,彰顯著尊貴的身份。
他眉頭緊鎖,面色凝重道︰“魯州刺史急報,說有蛟龍現世,海妖作惡,水淹東夷城,百姓溺死者數十萬!”
李崇煥道︰“蛟龍?海妖?那都是叛逆之徒編造的謠言罷了,實際上,是反賊在東海之濱聚眾造反,以邪道法術引發海嘯,致使東夷百姓死傷無數,這些反賊,實在是罪大惡極,不誅不足以平民憤!”
瞿榮疑惑地問︰“李大人,你何出此言?莫非李相知道內情?”
李崇煥輕輕捋了捋胡須,解釋道︰“錦衣衛已經查明,是飛仙門、玄天宗等宗門在東夷豎起了為民請命的大旗,叫嚷著要造反,錦衣衛到魯州都督調兵五萬征討,兵馬還在途中,就發生了海嘯,你細品,這些宗門,平日里便不安分,如今更是公然與朝廷作對,實乃大魏之禍患啊!”
瞿榮听聞此言,只覺脊背一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滿臉怒容地一拍桌子,大罵道︰“飛仙門這些宗門余孽,不識天命,不尊王化,屢屢作亂,害死這麼多無辜百姓,屬實該殺!朝廷絕不能姑息養奸,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以儆效尤!”
李崇煥看著瞿榮憤怒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他話鋒一轉,說道︰“瞿相,听聞令公子對飛仙門雲霓仙子一見傾心,還曾一擲萬金買下碧玉靈芝,送給了雲霓仙子,可有此事?”
瞿榮皺眉道︰“絕無此事,此乃謠傳!李相,你是智者,豈能听信這些市井之言,我那逆子,雖平日里有些荒唐,但絕不會做出如此蠢事!”
李崇煥意味深長的笑道︰“是謠傳就好,听說錦衣衛正在大肆抓捕勾結飛仙門之人,瞿相還是要留心才是,不要被謠傳所累,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啊!”
瞿榮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強裝鎮定,拱手道︰“多謝李相提醒。”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瞿榮怒氣沖沖的回到了家中。
府中花園里,假山錯落有致,百花盛開,流水潺潺,但瞿榮卻無心欣賞這美景。
他遠遠地看到兒子瞿懷仁正站在池塘邊喂魚,那悠閑自在的模樣,讓他心中的怒火瞬間爆發。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還未等瞿懷仁反應過來,上去就是一腳,將瞿懷仁踹倒在地。
瞿懷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得懵了,掙扎著爬起來,委屈叫喊︰“父親!你這是作甚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對我?”
瞿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瞿懷仁的鼻子,怒吼︰“你這個蠢貨!你是不是送給飛仙門雲霓碧玉靈芝!”
瞿懷仁揉了揉被踹疼的屁股,滿不在乎地說道︰“是啊,我送了?怎麼了?不就是一件禮物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瞿榮听了,只覺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他強忍著怒火,咬牙切齒道︰“還怎麼了!你這個逆子!飛仙門是反賊的巢穴,雲霓是反賊,你勾結反賊,這是誅滅滿門的死罪啊!”
瞿懷仁不以為然道︰“可是我送的時候,飛仙門還沒造反啊!我怎麼知道他們會造反呢?父親,這不能怪我啊!”
瞿榮氣得雙眼發紅,破口大罵道︰“你!你哎!你這個不孝子!你這個沒長腦子的蠢貨!當初老夫就該把你射在夜壺里!你快走!出海!有多遠走多遠!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否則,我們瞿家遲早會被你害死!”
瞿懷仁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到父親那憤怒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稟報道︰“老爺,錦衣衛登門!”
瞿榮听了,只覺兩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喃喃自語道︰“晚了!晚了!兒啊!為了瞿家,別怪為父心狠!”
不等瞿懷仁張嘴,瞿榮猛地一掌拍在瞿懷仁的天靈蓋上。
瞿懷仁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父親會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他的身體緩緩倒下,鮮血從嘴角流出,染紅了地面。
瞿榮看著兒子的尸體,心中一陣劇痛。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為了瞿家的滿門老小,他只能犧牲兒子。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臉上帶著冷酷無情的神情,氣勢洶洶地沖進了花園。
錦衣衛們迅速散開,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緊緊地盯著瞿榮。
而在瞿榮腳邊,瞿懷仁的尸體靜靜地躺著。
趙獨秀對著瞿榮恭敬拱手︰“見過瞿相!”
瞿榮鎮定道︰“趙將軍所來何事?”
趙獨秀的目光掃了一眼瞿懷仁的尸體,言語恭敬道︰“指揮使大人得知貴公子與飛仙門叛逆雲霓交往甚密,故而令下官請貴公子到北鎮撫司問話,只不過……”
說到這里,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地盯著瞿榮,觀察著他的反應。
瞿榮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冷聲道︰“這個逆子修煉邪功,走火入魔,竟然要弒父,本相出手制服,一著不慎將其重傷,誰想這逆子真氣大亂,暴斃而亡!”
趙獨秀表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恭敬道︰“既是如此,按照律法,還需請瞿相移步北鎮撫司做個筆錄,還望瞿相莫怪。”
瞿榮從容道︰“理應如此!”
趙獨秀對著手下吩咐道︰“把瞿公子的尸身一並帶上。”
兩個錦衣衛應了一聲,走上前去,將瞿懷仁的尸體抬了起來。
次日,錦衣衛指揮使黑虎穿過一道道宮門,進入了宮中,恭敬道︰“聖上,瞿榮掌斃其子瞿懷仁。”
曹鯤坐在蒲團上,手中把玩著一串菩提,輕笑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這個瞿榮好狠的心腸。”
黑虎道︰“據臣調查,瞿懷仁愛慕飛仙門弟子雲霓,曾多次向雲霓贈送寶物,證據確鑿。而且,錦衣衛還發現瞿相的族人與飛仙門的商號多有合作,每年利潤多達數百萬兩白銀。”
曹鯤平淡道︰“瞿家枝繁葉茂,族人良莠不齊,瞿榮是朝中老臣,多年來為朝廷也算是盡心盡力,做事還算穩妥,尚可留用,不必牽連,只誅勾結反賊的主犯即可。”
黑虎恭敬道︰“臣明白!”
曹鯤︰“去辦吧。”
黑虎領命後,緩緩退出宮殿。
北鎮撫司,宛如一頭蟄伏在玉京的巨獸,散發著森冷而恐怖的氣息。
陰森的過道兩側,牆壁上閃爍著昏黃的燭火,搖曳的光影將錦衣衛們那冷峻的身影拉得扭曲而修長。
瞿榮被關押在其中一間牢房里,與其他牢房那彌漫著腐臭,老鼠肆意亂竄的景象截然不同。
這間牢房竟意外地還算干淨整潔,一張木桌擺放在牢房中央,桌上點著一支蠟燭,床上鋪著嶄新的棉被,顯然,這是錦衣衛給予的特殊“優待”。
瞿榮坐在椅子上,身姿略顯佝僂,眼神中藏著疲憊。
他的手中拿著一本《禮記》,眼神游離在字里行間,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怎麼也靜不下來。
回想起兒子瞿懷仁的死,他的心就像被無數把利刃狠狠地刺痛著。
皇帝會如何處置自己?
瞿家又會面臨怎樣的命運?
這些問題如同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就在他沉浸在痛苦與焦慮之中時,牢房外傳來了一陣沉重而有力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隨著腳步聲的臨近,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打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瞿榮抬起頭,定楮一看,來人竟是錦衣衛指揮使黑虎。
黑虎腰挎繡春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瞿相,聖上念你多年來為朝廷盡心盡力,故而不再追究貴公子勾結叛逆之事,你可以回家了。”
瞿榮听了黑虎的話,先是一愣,緊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撐著地面,身體不停地顫抖著,淚流滿面道︰“聖上隆恩!臣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說著,他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額頭與地面相撞,發出“砰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