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前這邊把建議報了上去，還通過供銷社層面和牧業隊取得了聯系，把想法給那邊說了。
牧業隊那邊回應也是模稜兩可，李向前沒多說話，這種事情是意思到了就行了。
這雪災已經來了，我給你出了主意，還找人給你兜了底，至于同意不同意、願意不願意做，那是你的事情。
供銷社這時候可是大單位，舉足輕重的，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
相比較而言，收購站這邊告示一貼出來，立刻就有了回應。
目前天寒地凍的，二道販子能收的就只有皮子。夏天秋天殘存的一些其他物資算是摟草打兔子，能摟到一些是一些。
但皮子這玩意兒也不是說有就有的。那得自己一畝三分地範圍內有獵物出現，才能打到，然後剝了皮子賣。
而且現在賺錢不易，有些兼職的獵手在打到黃羊或者馬鹿後，剝了皮子自己去縣里出售。不就是多走十幾公里路嘛，二道販子從自己手里收，一張皮子給三四十塊錢，自己拿去收購站賣，一張皮子能賣五六十塊。
中間近二十塊錢的差價，憑啥讓別人賺呢？
所以二道販子收皮子也比較辛苦。
現在李龍給了他們一條新的賺錢路子，他們自然樂意了。
相比較那些養羊大戶，或者有大片草場的牧民，反倒是養殖小戶抗擊雪災的風險差點兒。
草場大小有些是祖傳的，有些是後世劃分的。草場少的養殖的牛羊就少，秋天能打的草也少。過冬的時候，草少了，牛羊吃不飽就容易凍死。
加上不完全統計，就目前冬天才一個半月，就已經有十幾戶牧民的冬窩子被壓塌，或者牛羊圈被雪壓倒了。
冬天牛羊晚上是需要在暖圈里過夜的，暖圈壓塌了，牛羊就只能露天過冬。冬天偏偏又是母羊產羔的季節，沒有暖圈，小羊羔一生下來大概率會被凍死。
所以這些二道販子去那些養殖小戶家里收克郎子牛羊，還真挺受歡迎的。
畢竟牛羊活著宰殺了能賣錢，凍死了那真就只有一張皮錢了。
“顧老板，你看看，我這回拉過來的三個克郎子羊怎麼樣？膘還不錯，比上一次的大，收不收？”
“我看看啊……羊是完整的，嗯，剝皮剝得也不錯，也不髒，你洗過是吧？看這肉質，也不像是老羊，行呢，行情價，一公斤兩塊，來，稱一下。”
顧博遠對于看牛羊肉的品質還是下過兩天功夫的，點評起來像模像樣。主要是李龍已經訂好了價格，也說明了他可以上下浮動個幾毛錢的。畢竟肉質不可能完全一樣。
所以顧博遠就完全憑著自己的眼力來給定價。
大多都是當天宰了當天就拉到收購站，或者當天宰了，路途比較遠，第二天拉到收購站。
肉很新鮮，給的價就大多是均價，偶爾有肉質比較好的，也能提一提價。
三只羊加起來不到六十公斤，一百一十七塊六毛錢，這個販子高興的得。算一算三只羊賺了十一塊多錢，值了。
“來來來，該我了！”下一個提著一個袋子過來，“我就收一只羊，不過這個克郎子可不小，二十多公斤！”
“那麼大？那牧民咋舍得宰的？”
“唉，沒辦法，羊圈塌了，把這只羊腿給壓斷了，活不下了，就只能宰掉。”
“來，稱一下。”顧博遠看著袋子里的羊也挺驚奇，這算是最近收到最大的一只羊了。
別以為這時候牧民家里的羊的個頭會很大，普通羊宰個十幾公斤很正常，二三十公斤的是少數。
畢竟這時候還沒精飼料，牛羊主要是吃草，像李龍給喂糖渣，這都已經是上好的育肥方法了。
別說這個時候，再過二十年，許多普通非育肥羊宰殺下來也就十幾二十幾公斤。三四十公斤的羊終究是少數。
當然，再往後那就不一樣了，市場上大部分都是料膘羊，草膘羊只有每年十月轉場下山時牲畜市場里能搞到，而隨後就有大批做育肥羊生意的直接把這些草膘牛羊買回去，用飼料催肥，再到冬天宰殺賣掉。
那時候的羊肉，就連肋巴上都是一層層厚膘，吃起來因為飼料喂養的也有一股子不同一般的羶味兒。
那時候羊可就重多了，二三十公斤很容易達到。四十公斤也不算希奇。
但大家還是喜歡吃小羊娃子的肉，嫩啊。
所以這只二十多公斤的大羊克郎子在這時候出現，的確是挺稀罕。
肉質好，不是拋羊（種公羊）肉，聞起來不羶不騷，顧博遠罕見的給了每公斤兩塊一的高價。
雖然只有一只，但就這一只羊，這個人賺了有七八塊錢，嘴上的笑容壓不住了。
接下來的幾個販子拉來的有皮子，也有羊克郎子。
下午李龍過來看的時候，還踫到一個拉來的牛克郎子，大板車拉來的，兩百多公斤的重量，倒是挺驚人。
李龍幫著稱完送到庫房里，發現這里面架子上已經擺了有一百多只牛羊了。牛少，不超過十只，羊比較多，而且一一看過去，羊肉都比較新鮮。
“不錯啊，”看著收了這麼多的牛羊肉，李龍還挺開心，“看來販子們還是比較厲害，牧業隊那邊絲毫消息都沒有，咱們這邊已經小有成就了。”
“不錯啥啊，這才幾天就收了這麼多，幾千塊錢沒了。”顧博遠表達了自己的擔心，“這牛羊肉收了，後面賣不掉咋整？你那口里的朋友有信沒？”
“沒有。”李龍搖了搖頭，“賈天龍那里就不咋想了，他是搞藥材的，這事不一樣。趙輝也是，收皮子做皮革生意的，和食品不搭邊。
我就想著看黃磊那邊怎麼樣，畢竟他收的是蘑菇干，就算是食品這一行，應該有相應的關系吧。”
“你也別那麼樂觀，把希望都寄托到別人身上，自己也得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咱們收一收就行了。年前找幾個效益好的廠子把牛羊肉拉去賣掉，別賠到自己手里了。”
顧博遠說的是實在話。現在這里沒凍庫，收來的這些牛羊肉如果放自己手里年前賣不出去，等過完年開春就只能臭掉了。
“顧叔你放心，總能賣掉的。”李龍笑笑，“我黃磊那邊應該會有好消息。當然的確是不能光指望他。
去年糖廠那邊要羊，我們宰的是老馬號里的牛羊。今年咱們就不用了，這庫房里的牛羊就夠了。另外奎屯農機廠那邊我也運過去一些。今年他們效益好，現在還三班倒著生產清雪機哩，肯定也要羊，再有就是……”
李龍想了想說︰
“元旦過了我再找找石城的其他幾個廠子看他們要不要年羊搞些福利羊，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那繼續收？”顧博遠听李龍這麼說，好像還真能把幾百只羊給處理掉一樣，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
“收吧。”李龍說道，“咱們隊里說不定到時候還要買些牛羊哩。剩下的如果還有，那就臘月里直接分解開，拉到老街的市場里，相信一兩天就能賣掉。”
顧博遠這回是徹底的放下了心。別的地方都不說，就老街賣羊，肯定是行的。石城的消費能力可不是瑪縣能比的，況且老街那里本身就是石城加沙瑪兩縣人經常去的地方，消費幾十只羊肯定沒問題。
那就繼續收吧。
收購站的現金流始終是充裕的，所以無論是收羊還是收皮子，都不存在什麼問題，顧博遠擔心的也只是最後的處理問題。
十二月二十號，趙輝再次來到收購站，這回他拉走了這段時間收購站里收來的七百多張皮子，其中包括一張雪豹皮。
趙輝起初只希望帶走皮子，雖然這麼多皮子中只有一張雪豹這種高檔皮子，但足夠的數量已經彌補他的不滿了。
“趙老板，你可以帶一些羊肉過去試一試。”雖然中間趙輝打過來電話，說自己這邊聯系的朋友並不需要來自北疆的牛羊肉，但這時候李龍還是極力的給推銷了一下，“反正總要拉一車皮的東西的，你拉走一些牛羊肉回去，就算最後賣不掉，也可以送給親友。
畢竟北疆的牛羊肉和你們那邊的不一樣，你吃過的，應該知道。”
趙輝被李龍說動了，他順著一起拉走了二十只羊，和一頭牛。
李龍給他的價格比收購價每公斤高兩毛錢，真不多。
畢竟這次就算是賺個友情分，看能不能順手打開個市場。
如果打不開也沒事，畢竟沒賠。
賈天龍也打來了電話，他那邊羊肉是一點也不缺，倒是牛肉比較少。所以他想著過段時間過來一趟，拉一車皮牛回去，看看冬天能不能賺個零花錢。
這倒是意外之喜。
黃磊的電話打來的最晚。
“李老板，實在抱歉，這一次我真要不了那些牛羊。”
李龍聯系的這些人里，其實寄予希望最大的就是黃磊，畢竟他就是做食品這一行的。
而黃磊也是希望能夠做成這一單。他夏天收野蘑菇，冬天沒事。他想著冬天如果能把北疆的牛羊肉收來賣到自己所在城市的市場、飯館，一年就有兩次賺錢的機會。
所以接到李龍的電話後，他是一家家去跑，希望和別人能談成這方面的合作。
但讓黃磊有些意外的是，這些賣牛羊肉的肉鋪，和館子都有固定的合作伙伴，而且他們的牛羊肉都來自于內蒙，其質量也非常的好。
黃磊有些挫敗感，但他不是服輸的人，一家家去談。
最後還是失敗——內蒙距離自己所在的城市要近，而且牛羊肉的價格很低，畢竟那邊的牧區更大。
所以他如果從李龍這里采購牛羊肉，加上運費的話，基本上沒什麼利潤，甚至有可能賠錢。
把這些話說完，李龍便理解了。
“那你了解過沒有，最近從內蒙那邊運過來的牛羊數量怎麼樣？”李龍心頭一動，問道。
“什麼意思？”黃磊有些不解。
“今年北方雪災啊，全國性的。”李龍說道，“現在並不清楚內蒙那邊遭受的雪災的情況。如果災害足夠大的話，牛羊肉不一定能夠供得上。”
雖然這算是發災難財，但只是借勢而為，李龍不會有什麼愧疚心理。
“有這回事？我們這邊還沒听說……我再打听一下！”黃磊頓時又來了斗志。
野蘑菇的事情幾次讓他遭受打擊，黃磊都挺過來了，所以這一回他也不例外。
李龍覺得“打不倒我的都將使我更加強大”這句話，比較適合黃磊。這個個子不高的口里人，在做生意方面還是有些天賦的，而且性格比較堅韌，應該能做成一些事情。
黃磊經李龍的提醒，又去打听最近運到市里的牛羊肉數量去了。
最近又下了一場中等規模的雪，有二三十厘米，而就這麼厚的雪其實是最適合清雪機操作的。
李龍出去的時候能看到縣里有些單位已經在用清雪機掃雪了，縣里的街道也有人在用小四輪拖拉機掛著清雪機在掃雪。
宋明專門過來找了一趟李龍，他給山里拉的那十來車糖渣已經夠了。哈里木他們說讓李龍有空進山一趟，他們匯聚起來的東西要讓李龍拉下山去。
李龍並沒有著急進山，而是回了一趟四小隊。他給宋明結清了山里的運費後，告訴他繼續往老馬號那里拉糖渣，運費和以前一樣。
李龍開著吉普車回到四小隊，然後發現，村子里通往各居民點的路上，雪並沒有被清干淨。居民點里面巷道的雪倒是各家都掃了。
李龍有些愧疚，他干脆調轉車頭，直接回到了縣城，然後搗鼓著把小四輪發動著，掛上清雪機開著回去了四小隊。
最近這兩年，李龍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和哈里木他們部落的事情上，當然另外的注意力在收購站上面。
隊里情況比較好，有自己負責的幾項大的任務，加上種植經濟作物賺了錢，李龍對于生產隊這邊關注點並不多。
剛才開吉普車回去的時候，他看到了有學生上學放學都踩在雪里，相比較城市里的環境，真是完全不一樣。
村子里的居民能把各家巷道路上的雪清干淨已經很不錯了，不太可能再費精力去清理通往各居民點路上的雪——在普通人眼里，反正下雪了，走多了那雪就踩實了。
但在李龍看來，自己已經設計了清雪機，而且已經拿到了，甚至于直接清出了通往山里的路，卻沒有考慮過去清一清村子里道路上的雪。
當然，這些事情應該是隊長許成軍來考慮的，但李龍始終認為自己是村子里的一員，有能力的時候，該做的還是要做。
他開著小四輪拖拉機，在進入村子開始，就將清雪機壓了下去，卷揚功能啟動，開始把路上的雪夾雜著石子、干掉的糞便等向路邊溝里揚去。
這時候路還不寬，小四輪拖拉機突突突的開過去，以比人跑步略快的速度，將半條路上的雪很快就清掉了。
李龍並沒有去管幾個居民點里面的雪，他開著小四輪拖拉機，從進村開始一路開到新居民點，然後拐個彎再清路上另一邊的雪。
居民點里有人听到動靜走出來看，就看到清雪機卷揚著雪往路邊飛著。
等看清拖拉機上的人時，便又不覺得有意外了。
李龍這個年輕人，雖然村里不少人對他有些嫉恨，但更多的人還是很感激他的。
而李龍一直以來的所做所為，也讓大家覺得這年輕人做這樣的事情，並不稀奇。
畢竟並不是頭一回了。
很快，許成軍就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李龍的拖拉機邊上。
“小龍啊，你這機子好啊！”許成軍感嘆著，“這雪清得可真快！”
“隊長，我是在給你擦溝子呢。”李龍絲毫沒給許成軍面子，“咱們隊里面棒勞力那麼多，這路上的雪就這麼放著，娃娃們上學踩在上面深一腳淺一腳的，那到學校了，鞋子不濕掉了？”
“那有啥辦法？”許成軍也很無奈，“現在隊上賬上錢本身就不多，包產到戶後，大家有錢了，也不在乎那幾個公分了。我大喇叭上喊幾次，也沒人出頭來掃，我能怎麼著？”
李龍不說話，但他清楚許成軍是不想管。不然以他的威信，隨便召集幾十個人，把這些雪掃了肯定是沒問題的。
孟海都有那個威信，他能沒有？
不可能的。只是不想干而已。
李龍也沒揭穿他，而是說道︰
“今天我是看不過去把這雪給清了，這清雪機我放到我大哥那里，隊上可以用，但得我哥同意，而且也不能白用。今天這趟是我給隊上做義務，後面可就不能這樣了。”
“好好好這個你放心。”許成軍一听李龍要把清雪機放在隊里，笑了起來，“用的時候肯定會支會你哥的，公分肯定也是要給的，我還要在村民大會上說一下這個事情，好好把其他人給臊一下！”
李龍沒管那麼多，事情交待情況，他開著拖拉機繼續清雪，不到一個小時，通往各居民點，加起來有一公里多不到兩公里的路就讓他清的差不多了。
再把拖拉機開到大哥家院子，已經到了中午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