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先生,您一定要去我們書院講學,我可和知府大人說好了。”山長緊緊地拉住文山先生的手,怎麼都不肯放。</br>“你也快些放開,沒看到文山先生都說不出話來了。”儲秀嗔怪地對丈夫說,文山先生這才看到山長身邊的儲秀,文山先生只覺得有些耳熟,但仔細看了,還是認出了人︰“你是,女諸葛!”</br>“文山先生快不要說這話了。”儲秀感慨地說了一句,文山先生看向儲秀現在的打扮,還有她和山長之間的來往,曉得儲秀嫁給了山長,于是文山先生輕嘆一聲︰“我沒想到,你竟然也成親了。”</br>“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儲秀伸手攏一下鬢邊的頭發,讓自己的話語顯得平靜淡然,那些過往,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br>“先生,我總算能擠進來了,張大人遣我來接您。”張青竹派來的人總算擠了進來,見到了文山先生,于是在那氣喘吁吁地說著。</br>“是,他們也要來接我們。”文山先生收起心中的嘆息,對山長抱歉地說。</br>“我們送您去。”山長已經做了決定,文山先生也只能笑笑,在眾人簇擁下往城里行去。這樣浩浩蕩蕩,果真引起眾人圍觀。</br>張青竹在衙門里收到消息,也就穿了便服,前來迎接文山先生。</br>“好多的人啊。”張青竹饒是有準備,看到這麼多人時候,還是忍不住感慨了句。</br>“大家都很仰慕文山先生的才華。”山長也笑著說,張青竹和山長互相行過了禮,也就請那些學子先行回家,張青竹把文山先生和山長,都請到衙門里面去。</br>“我既然來到了衙門,就該去見見張奶奶。”儲秀已經在那對山長說。山長點了點頭,自己的妻子,山長還是很清楚的,也曉得她的才華,但在家中是一回事,出來外面,那還是不好和男人們交談這些。</br>儲秀往後宅行去,心中不由掠過一絲惆悵,後悔嗎?不,儲秀在心中告訴自己,容不得自己後悔,當然也容不得自己去選別的路?</br>“儲娘子。”婉寧的聲音已經傳來,儲秀抬頭和婉寧四目相對,儲秀已經笑著道︰“他們男人們在那談天說地,我就來尋你了。”</br>“後悔嗎?”婉寧終于問出這句,儲秀看著婉寧,接著儲秀笑了︰“你曉得,世間規矩,容不得我們去做別的選擇。”</br>是的,容不得她們去做別的選擇。男人們成家立業,而女人們,在世間規矩下,是被關在一個個小院之中。</br>婉寧深吸一口氣,接著儲秀就笑了︰“但我,到現在也不後悔,我有如此的才情。”說著,儲秀的眼中閃現出柔情︰“我可以寫下來,讓後世都曉得,有過這麼一個我。”</br>終究是不甘心的,但那點不甘心,如果能用筆寫下來,流傳後世,那點不甘心,也就消失了。婉寧笑了︰“我雖不才,若儲娘子願意,也能替儲娘子整理一二。”</br>寫書是個難事,但更難的,卻是保存下來,印刷需要成本,而想讓眾人看到甚至保存下來,需要更大的成本。</br>“多謝!”儲秀只能說出這兩個字,婉寧已經笑了︰“這是名揚後世的事兒,我還要多謝儲娘子,給了我這個機會。”</br>名揚後世的事,儲秀覺得眼淚都要落下了,當年,儲秀曾經和文山先生爭辯,爭辯書籍該珍藏密斂,還是該讓天下人都能看到。</br>文山先生那時候,是說書籍如此珍貴,自然該送到知音人手中,哪里能容別人隨意去看,隨意曲解。</br>儲秀卻說,書當然該讓天下人都看到,曲解也好,踐踏也罷,都影響不了書,不過是顯得那些人什麼都不懂罷了。</br>文山先生沒有爭過,氣得說儲秀太不像樣子,但文山先生把這話听進去了,從此之後,他依舊愛書,愛買書,但他的那些書,會讓所有人都過來看,會把這些書,隨時送給別人。</br>知音人,只要有幾個就夠了。儲秀面上露出笑,對婉寧道︰“多謝。”</br>“還是先進屋吧,哪還要這樣謝來謝去。”說著婉寧就拉著儲秀進屋,宋姨娘正在那抱著孩子玩耍,看到儲秀,宋姨娘急忙站起身。</br>“您先坐著吧。”婉寧笑著對宋姨娘說,宋姨娘抱著孩子,有些局促地看著儲秀,儲秀也看著宋姨娘,盡管有傳聞說,婉寧的生母也跟著來到了這里,住在衙門里,平日就幫著婉寧看看孩子,但傳聞是一回事,現在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br>“我就是,擔心會讓人……”宋姨娘飛快地說著,還看了眼儲秀,婉寧笑了︰“您是生我的人,我怎麼會擔心別人看不上我。”說完,婉寧就對儲秀道︰“這是我娘。”</br>“伯母好。”儲秀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也就回神過來,上前對宋姨娘行禮,宋姨娘抱著孩子,一時不好還禮,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你快不要這樣,我這麼一個……”</br>“娘,這不是您的錯。”說完,婉寧就看向儲秀︰“我想,儲娘子也該明白,這不是身為妾的,女子的錯。”</br>儲秀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儲秀就笑了︰“是,這不是身為妾的,女子的錯。”</br>是嗎?宋姨娘著實有些不明白了,婉寧讓宋姨娘抱著孩子出去了,宋姨娘似乎才松了口氣。</br>“都說,女子無分貴賤。”儲秀過了很久,才輕聲說了這麼一句,婉寧正在給儲秀倒茶,听到這句話,婉寧回頭看著她︰“那在您看來,是什麼樣的?”</br>“這句話,就是狗屁!”儲秀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從不這樣說話,婉寧的眼楮不由眨了眨,儲秀冷笑一聲︰“男子為何分貴賤,因為他們是人,是人,就可以分貴賤了,而我們女子,說的是,不分貴賤,不過是把我們,沒有當做人。”</br>不是一個單獨的人,當然就可以隨意對待,她們是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唯獨不是她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