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朋倒吸一口涼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一把拉住劉東的胳膊,幾乎是拖著人往旁邊僻靜的角落快走了幾步,聲音又急又低,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的祖宗,你小點聲,端指揮部?這種話也敢亂說!”
他緊張地四下瞟了瞟,確認旁邊的哨兵沒有注意他們才繼續,語速快得幾乎連成一片,“咱們是觀摩學員!說難听點就是來看熱鬧的‘客人’,人家能給你帳篷住已經是破例了。你還想端人家指揮部?那是演習部隊干的活,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他越說越急,額角都滲出了細汗︰“再說了,你睜眼看看,這方圓多少部隊?指揮部那是心髒地帶,警戒得多嚴?就算……就算走了天大的運讓你得手了,之後呢?咱們這幾個人,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啊!這不成自投羅網了嗎?到時候怎麼收場?挨處分都是輕的!”
劉東看著上官朋急頭白臉的樣子,非但沒緊張,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里帶著點玩味,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他任由上官朋抓著自己的胳膊,壓低聲音,不緊不慢地說︰
“上官隊長,你想想,如果……我說如果,現在不是演習,而是真的戰時。我們接到的‘死命令’就是獲取那份關鍵情報,一切阻礙這個目標實現的,是不是都該被掃除?”
他眼神里突然閃爍著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光,“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誰還管你是客人還是主人?手段不重要,結果才重要。真的戰斗中,為了完成任務,有時候就得‘不擇手段’。
端掉指揮部,制造混亂,或許就是我們獲得情報唯一的機會。”
他頓了頓,看著上官朋依舊震驚的表情,又笑著補充了一句,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天氣︰“當然啦,現在是演習,肯定不能真那麼胡來。但這思路……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上官朋听完,抓著他胳膊的手不自覺地松了力道,眼楮瞪得溜圓,張了張嘴,卻一時沒能發出聲音,仿佛被劉東這天馬行空又帶著幾分狠厲的想法徹底震住了。
“上官隊長……”,兩人正小聲的嘀咕著,指揮部的一個中尉拿著幾張紙走了過來。
“在呢”,上官朋甩掉劉東的胳膊連忙迎了過去。
中尉將手里的幾頁紙遞給他,語氣公事公辦︰“我們首長說觀摩演習的學員也需要體驗實戰氛圍。
上級安排下來了,你們挖設單兵掩體和散兵坑的位置定在了前面一公里處的314高地側翼。
這是工事構築的具體標準和要求,深度、寬度、防護朝向都有規定,必須嚴格按照圖紙來。”
他頓了頓,補充道︰“一會兒旅屬工兵連會派一個班長過來帶你們過去,那邊工具都已經準備好了。抓緊時間,在天黑前要初步形成防御雛形。”
上官朋接過那幾頁紙,觸手是粗糙的紙張,上面畫著清晰的工事示意圖和密密麻麻的文字說明。他快速掃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這工程量可不小,看來今天有的累了。
但他臉上絲毫未露,反而挺直腰板應道︰“是,明白。保證按時按標準完成任務,謝謝中尉同志。”
中尉點了點頭,敬了個禮,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上官朋這才低頭仔細看了看圖紙,隨即苦著臉看向旁邊的劉東,把圖紙朝他示意了一下︰“喏,正經活兒來了。還想端指揮部?先想想怎麼把這‘一公里’外的戰壕挖明白吧,我的祖宗。”
劉東“噗嗤”一樂,“挖個戰壕又不是難事,干”。
劉東那聲“干”話音還沒落下,就听見一陣扎實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兩人轉頭看去,只見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精干的上士邁著標準的行軍步朝他們走來,他利落地在上官朋面前站定,敬了個禮︰
“報告上官隊長,旅屬工兵連一班班長,趙猛,奉命帶領觀摩學員隊伍前往314高地作業區域。”
“趙班長,辛苦你了。”上官朋回禮,心里暗自慶幸來的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兵。
“分內事。同志們請跟我來。”趙猛話不多,做事雷厲風行,轉身站在一旁準備前頭帶路。
列隊,準備出發”,上官朋發布著命令。
學員們事先早有準備,除了內務以外,沖鋒槍和其他的雜物都帶在了身上,有的人甚至還帶著背包繩。
準備完畢,一行人跟著趙猛班長,離開了營房區域直奔施工地點。
大約走了十來分鐘,爬上一段山坡,繞過一片小樹林,314高地的全貌便展現在眼前。
只見高地正面坡面上,早已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上百名士兵正揮動著鐵鍬和鎬頭,泥土飛揚間,一道道戰壕的雛形正在迅速形成,口令聲、工具的踫撞聲、偶爾夾雜著的號子聲隱約傳來,彌漫著緊張的臨戰氣息。
與他們那里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趙猛帶著他們繞過高地正面,來到了相對僻靜的側翼。
一片空曠的坡地上,整齊地堆放著兩堆工具——鐵鍬、十字鎬,還有幾把測量用的標尺和線繩,除此之外,空無一人。
趙猛停下腳步,指了指這片空地,聲音洪亮而清晰︰“上官隊長,就是這里了。按照圖紙要求,這一片區域需要構建十二個單兵掩體,並用交通壕連接起來,重點是封鎖側翼通往高地頂端的這條小路。
工具都在這兒,標準和要求圖紙上都有,有什麼不清楚的隨時可以問我。我就在這邊協調,你們可以先開始平整場地和劃定位置。”
“好,我們立刻開始”,上官朋一揮手,學員們立刻散開,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區隊長,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我出去轉轉”,劉東裝模作樣的干了一會說道。
“穿我的干嘛?”上官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
“我這紅肩章太顯眼,到哪都不方便”,劉東一指自己肩膀上的學員肩牌說道。
“好”,上官朋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把身上的衣服脫給了劉東。
劉東沿著初步成型的交通壕緩步走著,不時停下來假裝整理工具或觀察進度,工地上亂哄哄的也並沒有人注意他。
他發現大部分工程都集中在正面坡面,側翼除了他們這支學員隊,只有零星幾個小組在作業。
越過一道緩坡,施工的喧囂漸漸被拋在身後。劉東鑽進高地後方的一片杉木林,他放輕腳步,耳朵捕捉著空氣中的異樣震動——一種低沉的、有規律的金屬踫撞聲,不同于鐵鍬挖土的清脆。
循著聲音深入樹林約百米,樹木逐漸稀疏,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被偽裝網巧妙覆蓋的林間空地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炮兵陣地的雛形。八門披著迷彩的牽引式榴彈炮呈半圓形布置,炮口指向山的另一邊。
而旁邊,十幾名炮兵官兵正在緊張地進行陣地鞏固作業。
看到這,劉東悄然返回,炮兵陣地可是防守的重點,逗留時間久了很容易讓人把他當成藍軍的探子。
而指揮部內,大校旅長正鐵青著臉听著手下參謀的匯報“報告旅長,裝甲步兵營沖擊失利……藍軍預設的反坦克雷場比偵察報告的擴大了至少一倍,加上側翼突然出現的加強火力點,我們損失了十一輛坦克,其中七輛“完全損毀”……”作戰參謀的聲音在迷彩帳篷里發顫,沙盤旁的紅方軍官們鴉雀無聲。
肩扛大校軍餃的中年男人猛地將手中的筆摜在沙盤邊緣,清脆的碎裂聲讓所有人脊背一僵。
“擴大了一倍?偵察連是吃干飯的嗎?反復三次接近那片區域,反饋的分析報告都說‘無明顯變化’!現在你告訴我藍軍悄無聲息布設了擴大一倍的雷場?”
旅長王志軍的指節叩擊著沙盤台面,咚咚作響,“十一輛坦克,還沒摸到藍軍主陣地就報銷了一個裝甲連。”
他猛地轉身,作戰服肩褶擰成了深深的溝壑︰“炮兵呢?我們的炮火覆蓋是怎麼安排的?為什麼沒有為裝甲集群開闢足夠寬的安全通道?”
“旅長,炮群按計劃進行了四十分鐘火力準備,但藍軍在高地反斜面布置了大量假目標和誘餌,我們的首輪打擊效果評估……存在重大偏差。”作戰參謀的聲音越來越低,“而且他們電子對抗部隊實施了強烈干擾,校射時我們與炮兵指揮失聯……”
“偏差?干擾?失聯?”王旅長氣極反笑,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軍帽,“從偵察到電子戰,再到火力評估,我們像瞎子一樣被藍軍牽著鼻子走,這是演習!如果是實戰,現在整個裝甲突擊群已經葬送在我手里了。”
這時,一個參謀匆匆走來,“報告”。
“說”,王旅長連頭也沒回。
“旅長,榕城軍區轉發的總參訓練部的傳真電文”。
“什麼內容?”大校旅長沉聲問道。
“關于開展春季百日大練兵的標準的重要指示”,參謀朗聲說道。
王旅長接過傳真電文看了一會,隨後對帳篷內的軍官們淡淡的說道“總參對具體的訓練標準有了很大改變,我們不能再墨守成規了,得改變、創新……”說到這他看到傳真文件後的總參公章停了下來。
王旅長盯著傳真文件末尾那枚總參公章,眉頭越擰越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在他心中蔓延——這公章看似規整,紋路清晰,卻總讓他覺得哪里不對勁。
帳篷里一片寂靜,軍官們都屏息等待著旅長的下一步指示,卻見他拿著電文神色陡然一變,
“等等……”王旅長低聲自語,瞳孔微微收縮。他想起來了!就在昨天,旅里接待了關系學院來的一批觀摩演習學員,他們的介紹信上,就蓋著總參的公章。那封介紹信此刻應該就在……
他猛地抬起頭,聲音陡然拔高,打破了帳篷內的沉寂︰“張主任,昨天關系學院學員隊帶來的那封介紹信呢?立刻找出來,馬上。”
張主任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旅長鐵青的臉色和不容置疑的語氣,立刻應聲︰“好,我這就去取。”說完轉身快步走出帳篷。
等待的幾分鐘里,帳篷內的氣氛幾乎凝固。王旅長雙手撐在沙盤邊緣,目光死死盯著那份傳真,軍官們面面相覷,無人敢出聲詢問。
不一會兒,張主任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旅長,介紹信在這里。”
王旅長幾乎是一把奪過那封介紹信,將介紹信和傳真電文並排攤在桌面上,所有軍官都不自覺地圍攏過來。
兩枚幾乎一模一樣的公章並排呈現在眾人面前,只不過介紹信上的是鮮紅的,而傳真件上卻是黑色的。
“看出問題了麼?”旅長問道。
“沒有”,眾人搖頭。
“哼”,王旅長悶哼了一聲。
“看到了嗎?”他的手指在兩枚公章間來回移動,聲音冷得像冰,“傳真上的這枚,比介紹信上的小了一圈。雖然差別微乎其微,但絕對小了一號,要不然我今天看這份電文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經他這麼一指,眾人仔細對比,果然發現傳真上的公章直徑略微小了一些,印章邊緣的紋路也略有不同,不並排對比根本難以察覺。
帳篷內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作戰參謀失聲驚呼︰“這、這是偽造的?可這是榕城軍區轉發過來的啊,不可能有假。”
“哼,軍區轉發過來的自然不會有假,那麼假的還能會是哪個?”王旅長沉聲說道。
“這麼說介紹信是偽造的?”張主任又拿起介紹信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嘖嘖”兩聲說“這偽造的還真像,難道他們是藍軍的奸細。哎不對呀,核實過,他們學員的身份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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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立刻讓一營派兩個連上去,把他們給我圍了,先把械繳了,動作要快,架勢要足。”王旅長眼中寒光凜冽,“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鑽到我的肚子里,繳械之後,直接聯系金陵關系學院,我讓他們院長親自來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