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城沒想到薄卿和同意嫁給他的原因這麼簡單,就是因為自己在宴席上為他們兄妹說了兩句話。
胡城給薄卿和倒茶,嗓音低啞,“那日是家母的忌日,心情煩悶,多喝了些酒。”
薄卿和有些歉疚地一舔唇,她的眼楮會說話,歉意不用言語,已經透過眼神流露出來。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的身世並不光彩,我的母親是千面狸。”
薄卿和知道千面狸,但是並不知道狐族之間的等級關系,對著胡城一點頭,
“是那個能夠幻化千形的種群,我听說過,很厲害。”
胡城看著薄卿和毫無偽裝的真誠模樣,“很厲害”三個字在他耳邊縈繞不散。
明明她對世間毫無偏見,可偏偏世間要以異樣眼光看她。
見胡城不說話,薄卿和抿了抿唇,“然後呢?”
胡城苦笑,“千面狸在狐群之中是受排斥驅逐的種群,只能生活在南憂島外圍,被其他狐群厭惡低視。”
薄卿和眸中閃過一絲驚詫,“為何?”
“正是因為能夠幻化千形的能力。”
胡城看著她,心中難免心疼,如同心疼自己的母親一般——
明明是被世人稱贊的美貌和能力,卻因此被人作為把柄詬病詆毀。
他此刻很慶幸自己為薄家兄妹抱不平的幾句話。
薄卿和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所以你的日子很不好過,是嗎?”
胡城笑,“倒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難,畢竟我還是南憂島的三皇子,這點毋容置疑。”
兩人無話,各自低頭喝茶,胡城舔了舔唇,“如果你嫁過來,我的情景會好轉很多。”
薄卿和感興趣地挑眉,“嗯?”
“青丘和涂山兩個狐群為了爭奪南憂島的掌控權已經爭斗了近百年,我的父王年歲日益增長,青丘明顯有所敗勢,這時有了與東泱海的聯姻之親,對青丘大有裨益。”
“這就是你們上門求娶的原因。”
“是他們,不是我。”
薄卿和不解,“那你呢?”
胡城嘆了口氣,話已經說到此處,也不怕再說下去,
“說實話,在來見你之前,我想通過和你聯姻而奪取太子之位。”
薄卿和沉默且認真地看著他,胡城繼續說,
“大哥是個嬌生慣養的草包,他從不關心族群的興衰,王位繼承于他,青丘必敗。”
薄卿和看著他談起家國政務之時眸中的狠厲,在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他身上的帝王之相。
他會是一個殺伐果斷愛國愛民的好王上。
說完,胡城的氣勢弱了下來,
“但是我並不知道你是為何同意嫁給我,所以才來試探,若你我不是各取所需,這樣的婚姻對你來說不公平。”
薄卿和手肘撐上桌面,捧著臉,“你說來見我之前是這樣想的,那,見了我之後呢?”
“母親生下我本就是一個意外,她因此被眾人辱罵,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父王害怕流言,竟將她囚禁,不許我們見面。”
“在我小的時候,其他皇子和他們的生母總是在背後議論我的身世,說我是個雜種。”
“直到我長大,修煉法術,研習兵法,這些議論才漸漸消失,但是偶爾還是會有人提起。”
“母親是死在這些人的唾沫下,我才知道,原來殺人真的可以無形,動動嘴皮便好了。”
薄卿和眉頭皺起,內心有所感觸。
胡城低頭整理了情緒,“我知道外界是如何評價你的,即使你並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薄卿和咬住下唇,等他繼續說,胡城抬頭看著她,神情無比認真莊重,
“如果你願意,我們攜手,捂住耳朵,一起抵抗這些流言蜚語。”
兩人對視,雙雙心中皆是翻江倒海。
在這個充斥著欺騙和偏見的世界,兩個真誠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盟友,戰友,今後的愛人。
“所以,姑姑嫁去了南憂島,之後成了南憂島的王後。”
我支著腦袋,听得很入迷,“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要說她是失敗品呢?”
“她愛上了胡城,甚至為了他和家里斷絕關系,徹底摒除了和龍族的關系。”
薄從懷嘆了口氣,“從愛情的角度,她是成功的,從聯姻的角度,她是失敗的。”
原來是這樣,聯姻是加強兩個家族的聯系和合作,而不是單純地將女兒嫁出去。
沒了娘家的支撐,一個外族人,會生活得多麼不易。
可是為什麼薄卿和會自願斷絕與東泱海的關系呢?
想到薄卿和,我又想起在南憂島,胡鄰對我說的那些話。
“誒,不對啊……”
薄從懷看著我,“怎麼了?”
“我記得胡鄰和我說過,他父親在娶你姑姑之前,是有一個兩小無猜的青梅的,而且他們兩人還有了孩子,即將成婚。”
“你姑姑嫁過去破壞了他們原定的婚事,還害得那個青梅郁郁而終,甚至為此,他的父親十分冷待他和他的母親。”
“這麼一看,兩個人的婚姻完全不像你所說的情投意合啊。”
“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薄從懷摸了摸我的頭,“父輩的愛恨情仇,我們哪能知曉呢,別多想了。”
“可是,胡鄰因此對他的父親誤會很深,如果真相真如你所說,這其中一定有別的隱情。”
想到胡鄰坐在草地上的落寞神情,我心中有過一絲不忍。
就如同薄從懷故事里說的那樣,流言蜚語足以殺掉一個人,更可以決定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和愛恨。
我要找到真相,解開胡鄰心中的結,這是我作為朋友,能做的補償。
“我明天想去一趟南憂島。”
薄從懷對于我的臨時起意反應了幾秒,然後握住了我的手,“我陪你。”
“我想自己去”,我對他眨巴眨巴眼楮,“你放心,我能夠保護自己,不會有意外的。”
薄從懷張了張嘴,還想勸我些什麼,最後卻是卸下氣來,
“好,那你一切小心,有什麼事,通過千里傳音找我,我即刻便到。”
我沖他點了點頭,“阿懷你真好。”
薄從懷笑著勾了勾我的鼻尖,“小丫頭,你總是這麼熱心腸,要不是知道你的真實想法,我會吃醋的。”
我伸長手臂抱住他,一側面頰貼在他的胸膛,“阿懷你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