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窗外的陽光灑下來，在地面上勾勒出窗框的影子。
薄從懷睡在我身邊，呼吸綿長，似乎還在夢中。
我起床洗漱過，心口傷疤處已經不疼了，侍女們在寢殿外擺放菜肴。
早膳清淡，我坐著喝了一碗粥，覺得肚子有食，神清氣爽。
剛放下碗筷，抬頭看到甦錦眠走進院中，“小微，你好些了嗎？”
我沖她點頭，“好多啦，其實本來就沒什麼事的，可能昨天不小心拉扯到肌肉了。”
甦錦眠在我身側坐下，“你沒事就好。”
說著，她在袖口拿出一方帕子遞給我，帕子一角是我還未繡完的並蒂海棠，
“昨天事發突然，我就把這個先收起來了，現在物歸原主。”
我收回帕子，滿眼感激，“還好你替我收著了，要不昨天人多，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甦錦眠笑著對我搖了搖頭，“對了，明日母後要去祭拜父王，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不要一同去？”
“自然是要去的”，我有些失落地垂眸，“其實對父王，我一直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他。”
甦錦眠拉住我的手，柔聲安慰，“小微，父王一定明白你的苦衷，看到你去看望他，他一定很高興。”
我沖她點頭，“甦姐姐，謝謝你安慰我。”
一天時間過得很快，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洗漱干爽，換了一套得體的輕便服裝，出門和甦錦眠他們會合。
記憶里父母二人的感情一直十分好，幾乎沒有吵過架。
鳳桐離世，諾茹傷心欲絕，平日里不刻意提起倒好，今日要一同去祭拜鳳桐，諾茹哭紅了雙眼，看著憔悴不少。
我沉默著上前握住她的手，諾茹側過頭與我依偎在一起。
祭祀大殿之中，早就被布置好了白色帷帳和蒲團，鳳桐的牌位被放在最前方，前邊是供奉的台面。
剛走進大殿，諾茹的淚就落了下來，如同鑽石一般晶瑩閃耀。
她捂著嘴，並不多說什麼，而是推了推我，意思是讓我先上前祭拜。
我和 騁一左一右走上前去，跪倒在蒲團上。
我看著前方的牌位，想到鳳桐離世前努力將寧心草交到我手里的模樣，淚不自覺地滴落下來。
騁終究還是講究禮節，表情再如何悲愴，還是先對著牌位行了大禮。
叩拜三下之後，他雙手疊放在額前，低垂著眉眼，十分恭順，
“列祖列宗在上，父王，小微回來了，是真正的小微回來了。”
我也勉強忍住淚意，行了叩拜之禮，額頭每踫到地面一次，都會在心里說一次“對不起”。
騁在我身邊繼續說，聲音不大不小，“父王，您生前的願望實現了，您能安心了。”
我帶著哭腔接話，“父王，請您原諒女兒，上次回來沒有認您，女兒不孝。”
祭祀台上的長明燈突然晃了晃，但是殿內並沒有刮風。
騁十分驚喜，“小微你看，父王沒有怪你，他明白你的苦衷和難處的。”
我對著牌位點了點頭，“父王，您給女兒的寧心草救了女兒的性命，女兒謝謝父王。”
騁轉頭看我，“傳說中的寧心草？”
我向他點頭，當時事態緊急，我又驚詫難過，直接和薄從懷回了盼尋院，連句告別都沒來得及說，他自然不知道寧心草的事情。
正當我準備跟他解釋這一切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听到有人在行禮，“五王，您來了。”
我看著牌位，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但是心中驚濤駭浪——
鳳蕪，我終于等到你了。
此時，此地，我要當著眾位列祖列宗的面撕開你偽善的面具！
鳳蕪剛進殿，距離殿中最內部的祭拜處還有一些距離，再加上今天來參加祭拜的人不少，他一時沒有看到我。
我和 騁相視一眼，然後雙手疊放貼額拜了下去。
鳳蕪環視一圈，最後走到諾茹身邊，假模假樣地安慰，
“皇嫂，別傷心了，三哥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他也不會安息的。”
黎凰今天也來了，本來也是在安慰諾茹，此時听到鳳蕪不痛不癢的一言，不禁出言嗆他，
“你說的倒是輕巧，三弟仙逝，我是沒看到你有多傷心。”
鳳蕪頂了頂腮，似乎有些不爽，但是不能當這麼多人反駁自己的長姐，于是微微低著頭听訓。
黎凰一貫嘴上不饒人，鳳蕪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從上次回來齊聚鳳桐房間的狀態來看，兩人積怨已久。
“五弟，不是長姐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從豐煌宮的事務交由阿騁之後，你一天到晚沒個正事干，整天在北寧轉悠。”
黎凰說這話時面上嫌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甚至有些鄙夷。
我和 騁已經行完禮起了身，不過沒有急于上前，反而我躲在 騁身後，想先听听這姐弟兩人的對話。
鳳蕪長得比黎凰高了半個頭，但是從氣勢上完全被碾壓，“長姐教訓的是。”
說著，他抬頭看向了殿內供奉牌位的祭台，表情仿佛十分悲愴，
“三哥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小微那孩子能夠回來，是我辦事不力，竟然讓那孩子悲痛欲絕離開了北寧。”
轉過身子，他朝著諾茹鞠躬行了一禮，
“皇嫂放心，今天當著三哥的靈位，我保證，一定將小微尋回來。”
我早就將當年走丟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諾茹，所以此時她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冷眼看著面前這個偽君子在眾人面前演戲。
“啪啪”兩聲脆響，恢弘的大殿之中響起拍掌聲，正是黎凰對著鳳蕪鼓掌，譏諷意味十足。
鳳蕪直起身子，終于忍無可忍地皺了皺眉，“大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黎凰對著鳳蕪一挑眉，唇邊翹起嘲諷不屑的笑意，
“怎麼，咱們的五王聲情並茂地表演了這麼一通，沒有人捧場可怎麼行？”
鳳蕪額角青筋暴起，可見他心中怒火堆積已盛。
正當我以為他會忍不住出言反駁黎凰的時候，他長呼一口氣，面色竟然恢復如常。
下一秒，他像是會變臉一樣，硬是皺著眉紅了眼眶，“一切都是我的錯，請長姐和皇嫂莫要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