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彤梗了梗,然後吞吞吐吐道,“見面,她總是會約我見面聊,在學校的咖啡館或者操場。”
董晉的眸光在鏡片之後斂了斂,線下交談意味著無法通過線上的對話留下證據,為取證增添了難度。
看到我們三人同時露出失望的表情,宋雅彤立刻急切道,“我...我有錄音。”
董晉垂眸,低聲在周舒之身後提醒道,“非正道渠道獲得的錄音不能作為證據。”
周舒之微微一點頭,表示知曉,但還是對著宋雅彤一揚下巴,“你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麼罪?”
宋雅彤低下了頭,沉默不語,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額頭,並無法通過她的表情看出她對周舒之這句問題的情緒。
“如果你配合,我可以...”,董晉立刻彎腰上前想要提醒周舒之這句話後半段說出口的風險,但是周舒之對著他擺了擺手,繼續道,“給你安排最好的律師團隊。”
宋雅彤依舊是低著頭,一言不發,連反應都沒有。
周舒之抬手將金絲鏡框向上抬了抬,“還有你的妹妹,我也可以資助她上學。”
听到這句話,宋雅彤顫了一下,隨即緩緩地抬起了頭,雙眸微紅,連嘴唇也在顫抖,“我……”
“給你時間考慮”,說完這句話,周舒之站起身,轉身之前俯下身對我低語,“如果還有什麼想要和她說的,我在外邊等你。”
說完,對我一點頭,轉身離開了探視室。
我轉回頭看著宋雅彤,當下便覺得無語,面對一個想要殺掉我的人,我無話可說。
剛準備起身離開,宋雅彤突然叫住我,“沈玉訴。”
我被她一叫頓了一下,還未等身子完全坐正,在雙眸與她的視線對上的瞬間,便感覺遍體生涼。
宋雅彤此時的目光更似毒蛇,陰狠且帶著冷意,是那種直插進人脊骨中的冷意。
我咽了口唾沫,想要強壓住心神,卻听宋雅彤低聲繼續說,“這是第三次,又失敗了,你說的真的很對。”
“什麼”,我一時反應不及,脫口而出。
而對面的宋雅彤則是對著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隨即轉頭示意身後的兩位警察,在我的不解和震驚中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出現在周舒之面前,他剛熄滅一支香煙,渾身混雜著古龍水和煙草的獨特氣味。
看到我出來,他有些無措,將夾著香煙的手背在身後,表情和動作都很像被大人發現干壞事的小孩。
我看著他的動作,並沒有說些什麼。
周舒之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然後按照我的意思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大樓外走,“我送你回學校?”
我搖頭,“我想自己走走。”
周舒之短促地“啊”了一聲,帶著驚訝,“可是這里距離漢大或者盼尋院都有些遠……”
我看著前方大樓的大門,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絲,“沒關系,我走累了就打車回去。”
周舒之看出我的情緒不對勁,試探著發問,“玉訴,她...和你說什麼了?”
這個問題我也正在考慮之中,如果宋雅彤辱罵我或者為了獲得我的諒解而假惺惺地道歉,我都不會像此刻一般疑惑不解。
可是,她說了那樣一句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話。
第三次失敗……我說的對……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我順著周舒之的問題深思下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門口的台階之前,毫無防備地邁步、踩空,即將跌下去。
周舒之一直關注著我的動作,第一時間就拉住了我的胳膊,將我穩在了平台之上。
我恍然,隨即便覺心驚,剛剛真是毫無意識,如果摔下去了,雖然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在雨中摔個狗吃屎是躲不了了。
“玉訴”,周舒之擔心地拉著我的臂彎,“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
董晉和周舒之的司機在距離我們不算遠的地方,每個人手握著一把傘,都沒有貿然上前。
我嘆了口氣,將亂跳的心髒壓了下去,因為後怕而驚出的冷汗也被寒風吹盡而激出一身雞皮疙瘩,我轉頭看向周舒之,勉強露出一絲苦笑,
“沒事的,舒之學長,我只是在走神。我一個可以的,不用擔心我。”
周舒之緊皺的眉頭和緊抿的唇都在表達他的態度,但是也絲毫不會影響到我做下的決定。
我現在很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以便來理清塞滿腦子的一團亂麻。
否則,我的情緒和思緒一定會爆炸,我不能放任這個定時炸彈的潛在隱患。
周舒之最後還是沒有 過我,冷著臉從司機的手中接過干淨的外套和一把傘。
將外套搭在我的肩頭,又將雨傘撐起遞給我,他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玉訴,我尊重你的決定。”
我接過傘,手指略過他的手背,一樣的冰冷,“謝謝你,舒之學長。”
他的眸光深邃,緊盯在我的雙眸,“如果你安全回到盼尋院或學校,一定要告訴我。”
這不算過分的要求,我點頭答應,他繼續道,“還有,如果你走累了,就給我打電話,不要打車,一個女孩子乘坐網約車不安全。”
我再次點頭,心中明白他的好意,“好的,我知道了。”
在周舒之的注視下,我轉過頭,對著董晉和司機二人點頭示意,然後邁下台階,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院。
一場秋雨一場寒,走在細密的雨絲之中,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但同樣的,讓我的思緒清晰了幾分。
眼前再次浮現出宋雅彤最後的表情,我對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眯起了眼楮。
雖然此時此刻在牢獄中的是她,但是她的目光和冷笑都讓我覺得我才是那個即將踏入陷阱的獵物。
為什麼,她在我面前和在周舒之面前完全是兩個人,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或者說,哪個才是此刻佔據主體的她?
她說的失敗,到底是指什麼,詆毀我讓我身敗名裂痛不欲生,還是殺掉我一了百了?
如果這是第三次失敗,那麼前兩次都是什麼時候?
一陣風刮過,帶過一片寒冷的雨絲,我躲閃不及,正是讓雨絲澆了一臉,連帶著手中的雨傘都沒有拿穩,眼看著就要向身後倒去。
“誒,小心”,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同時我感覺手中的雨傘被從後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