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慰了程文欣,我獨自離開,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撥通了周舒之的電話。
周舒之對于我突如其來的電話顯出了意想不到的驚喜語氣,“玉訴?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清了清喉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冷靜平淡,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現在自己的內心已經翻涌動蕩。
我將帖子的事簡單地向周舒之闡述了一下,隨即深呼吸了一下等待他的反應。
听完之後,他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後開口,“對不起玉訴,給你造成困擾了,這篇帖子我會找人處理好。”
“等等,舒之學長”,我叫住他,“如果只是單純刪除了帖子或者封了那個賬號,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周舒之頓了一下,“你說得對,你想要怎麼做,我會配合你。”
“我想的是……”,我緩緩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時我意識到,我現在對于人情世故的處理已經成長了一些。
這個變化讓我驚喜,同時也讓我嘆然。
周舒之在那邊頻頻“嗯”著回應我,直到我完全說完,他吸了口氣,“好,我知道了玉訴,一切都按照你說的來,我會安排好一切。”
掛了電話,我抬頭去看,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汽車正在朝著我所處的方向開來,正是薄從懷。
將車穩穩停在我面前,薄從懷將車窗降下,朝我帥氣地一挑眉毛,“回家。”
我朝他扯了扯嘴角,邁步走向副駕駛的同時決定暫時向他隱瞞今日的一切。
本來宋雅彤的襲擊就讓他憋了一肚子的郁悶氣憤無處發泄,現在更是處于風聲鶴唳四面楚歌的緊張狀態。
實在沒有必要再讓他為我擔心,我有自信可以解決好一切。
但是我的異樣還是被薄從懷看出,他側身湊向我,眼楮一眨不眨地看我,“訴訴,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順勢閉上眼躲避了他探究的目光,“今天好累,眼楮有些不舒服。”
薄從懷立刻緊張起來,“受傷了?”
我搖頭,“沒有,好像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薄從懷帶著寵溺和擔憂地摸了摸我的頭,“回去讓陳最給你開點清神明目的藥。”
說著,他將早就買好的奶茶插上吸管遞給我,“你先休息一會,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我雙手捧著奶茶,口中一抹清甜讓我心中一暖,他總是能記住我的喜好。
汽車穩穩地行駛在寬闊馬路之上,車內彌漫著從薄從懷身上散發出的冷冽香氣,我偏過頭倚靠在椅背上,疲累地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慢慢的 ,我睡了過去。
突然,一道光驅散眼前的黑暗,我睜眼,發現自己處于一個籠子中,像供人觀賞議論的動物。
煞白的燈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將我的影子凝聚成腳邊的一小灘,像凝固了的鮮血。
我驚恐地四處張望,在籠子之外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伺機而動。
沙沙的摩擦聲開始從四面八方響起,像有千萬只腳摩擦地面發出的。
那是什麼……
我用雙臂環抱住自己,試圖將僅有的一點體溫保存下來,周圍的空氣讓我渾身顫抖,但我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沙沙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然後就在一瞬間,黑暗與光明的邊緣冒出許多影子。
那是數不盡的人群,一個壓著一個,前面的駐足審視,後面的踮腳張望。
千萬道如刀一般鋒利的目光從模糊的黑暗中投射到我的身上,我听到本來沙沙的摩擦聲變成了低低的議論辱罵聲。
我顫抖著前後左右地張望,卻感受到了比冰窖還要寒冷的惡意,那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審判目光。
我無助地朝著某一個方向上前一步,慌張地想要為自己辯解些什麼。
但是,我剛邁出一步,那個方向的人群就猛地向後倒退一步,本來形成圓形包圍式的人群出現一個凹進去的缺口。
我又跌跌撞撞地轉換方向,卻發現更換方向後的位置又凹進去一塊。
他們似乎像對待怪物或者垃圾一般躲避我、厭惡我。
我退回籠子中央,蹲下身,將自己蜷成一團,乞求這樣就能夠縮小自己在這些人眼中的存在感。
可是當我低下頭將腦袋埋進臂彎中後,議論聲如潮水一般涌到我耳邊,不斷地有“jian人”“biao子”“勾引”“不要臉”等難听的詞語砸進我的耳朵。
我搖著頭否認,“不,我沒有,不是我”,但是根本無法改變什麼,甚至瞬間就被湮滅在人聲之中。
滴落在地面的,是我的淚水還是汗水,我已然難以分辨。
“訴訴……訴訴……”
突然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如同將無邊的黑暗撕開了一個口子,將溫暖傾倒進來,溫柔地環繞擁抱了我。
那是我的救贖……
“訴訴,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在這聲呼喚中緩緩睜開眼楮,正對上那雙充滿關切的深藍色眼眸,那是薄從懷的眼楮。
而那些籠子、黑暗都在我的雙眼聚焦于他的雙眸之後完全消失了,我還在車里,外面的陽光依舊溫暖耀眼。
見我甦醒卻依舊懵懂,薄從懷抬手摸了摸我的面龐,“做噩夢了?”
我的鼻頭一酸,像個走失無助的孩童終于看到了父母一般,猛地伸手摟住了薄從懷的脖子,將自己完全地送入他的懷抱。
薄從懷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突然這般情緒失控,但是他還是回抱住我,輕聲安慰,“沒事沒事,只是夢而已,我在呢。”
我明白這個夢代表了我內心的恐懼和無助,被隱藏在我波瀾不驚的表面之下的最深處。
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告訴薄從懷這件事,所以我也承認了他所說的“噩夢”這一借口。
薄從懷反而擰起了眉,雖然沒有多說些什麼,但是我看到他在手機搜索著“突然做噩夢代表什麼”。
從心理學上來講,突然做噩夢大多源于心理壓力、情緒波動、環境更替或者藥物,他看得眉心擰成了麻繩,估計是在一個一個因素挨個琢磨。
我順勢摟住他的胳膊,眼楮瞟過他的手機屏幕,“干嘛這麼大驚小怪,我之前也會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